甜蜜的婚姻是相似的,出现婚姻危机的原因却各有不同。话剧《婚姻大事》以现代都市男女的婚姻爱情为线索,探讨了被生活琐事困扰在婚姻围城中的恋人们的烦恼。这部深刻反映当代社会转型时期人们的生存状态以及情感困惑的话剧,题材决定了它必须打破我们习惯的表演框架:时空的错乱、大量的人物心理独白……而这一切不借助于一些“有意味的形式”是难以完成的。它的基本格调应该是既有细腻入微的生活刻画,又有暴风骤雨般高度提炼的外部强化。相比之下似乎后者更难以驾驭,因为这是超越剧本之上的重新诠释。
我们常说小剧场话剧是“贫困戏剧”,但这种贫困绝不能影响到戏剧的精神,否则将会是亵渎和不负责任。“贫困”固然存在,但它更要求创作者有更大的艺术神经,更丰富的戏剧手段。于是我们在剧场内搭建一个全方位的表演区,我们在观众席的墙上挂了很多男女主人公各个时期的照片。我们努力让观众有这样一种感觉:走进的不是剧场,是某个似曾相识的家,这家的主人是你的一个朋友抑或就是你自己。
这部戏展开的是一场关于“婚姻危机”的讨论,主人公“秋先生”和“悦悦”面对红灯渐闪的婚姻既苦恼又无奈,他们曾经那样深情地爱着对方,他们的结合完全合乎逻辑——“没有理由再拖下去了”。剧中有一场戏是马上要结婚登记时秋先生的一段心理独白:“那几天我们几乎跑遍了全北京所有的婚纱影楼,而且哪儿贵奔哪儿,这也难怪,也许所有没有当上明星的女孩子们,都渴望利用结婚的机会圆了自己的明星梦,可咱老爷们儿也不是三陪啊!从此,你就算对婚姻彻底服了软。”语落,悦悦上场:“想什么呢?”
在排练过程中,我就有一种直觉,不能把这段戏轻易放过,应该加强它的力度,因为这是“危机”的前兆。后来我们想到了音乐——大家耳熟能详的《婚礼进行曲》。当秋先生说完“彻底服了软”后,耳边飘来隐隐的音乐声,秋先生循声而去,他的手随着节奏慢慢挥动,音乐逐渐加大,动作也逐渐加强,音乐更大,动作更大……秋先生来到台中,他因兴奋而手忙脚乱,他挥舞着双臂,俨然一支庞大乐队的指挥。然而,《婚礼进行曲》在他的指挥下变得怪异,最后几乎是一种噪音。此时,悦悦上场,娇柔的声音问:“干什么呢?”秋先生如梦中惊醒。
通过后来的演出证明,这样的戏剧安排并不唐突,倒是更加贴切地反映出秋先生此时的心理冲突。面对即将到来的婚姻,秋先生拥有无限憧憬,同时又似乎准备不足,无以言表的兴奋与难以掩饰的慌张在怪异的《婚礼进行曲》当中表现得淋漓尽致。
由此我想到要打动观众的心,在舞台呈现时我们必须要借助于一些“有意味的形式”,英国艺术评论家贝尔在《艺术》中指出:有意味的形式是一切真正艺术的基本性质。在孟京辉的新作《爱比死更冷酷》中,我们再一次看到这位才华横溢的导演把形式美发挥到了极致:被落地玻璃包裹起来的斜顶舞台宛若一台巨大的电影放映机,台上的演员则像是放映机中的影像。落地玻璃阻挡了舞台上的一切声响,如果观众不戴上耳机,那么你看到的将是一部“默片”。 孟京辉说:耳机中的声音质感会更直接地冲击观众的心灵,演员离观众很远,而声音却很近,这给人一种演员无法从玻璃幕墙后逃脱的冷酷之感。
伊朗电影《红鞋子》中:家境贫寒的哥哥为了给妹妹挣一双鞋子,而参加学校的长跑比赛,因为这正好是第三名的奖品,也是他们唯一能想到的办法。最终他未能如愿,当他回到家疲惫不堪地把自己伤痕累累的双脚放入水池伤心而啼时,水中一条金鱼缓缓游过来吻吸他的伤口,然后又是一条,最后是一大群。此时全剧最高昂的音乐响起,哥哥脸上浮现出一丝微笑,而我的眼睛却湿润了。导演正是巧妙地运用了一种有意味的形式:两种弱小生命的相互怜惜。它衬托出这个贫穷、无助的少年面对残酷的成人世界无能为力的痛楚。
我们常常会碰到一些关于这个话题的尴尬:“看不懂”。《等待戈多》里两个流浪汉在树下无尽期地等待,有人说看不懂;《哈姆雷特1990》中那把象征权力的理发椅,有人说看不懂;甚至我们团的传统话剧《水下村庄》中移民开田一段,导演用舞蹈来体现也有人看不懂。对此,我非常认同一位导演说过的话:观众不是上帝,观众是邻居,是亲人,是兄弟姐妹,是敏感而又宽容的朋友。而戏剧与其他先进艺术一样具有“引导”的责任,大可不必挖空心思地迁就、献媚。
我认为一种有意味的形式,一个巧妙的构思,就是一部作品的亮点。任何一种有意味的形式,只要是由人物而发、由心灵而发,必定可以带动观众走进戏剧的世界,必定可以感动观众,必定可以给人以震撼!
(作者单位:湖南省话剧团)
责任编辑:尹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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