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18岁,粗眉大眼,英气勃勃,是我心里一等一的美女。偏偏她外婆不满意,一见面,就忧心忡忡地数落:“啧啧,个子那么高,肩那么宽,看那双脚,哪像个女孩家?”
外婆谆谆告诫女儿:“别整日打篮球,像头野象。”女儿俏皮回应:“是是,要笑不露齿,行不摆裙,像个古代的女娇娥。”外婆瞪她一眼。我问老人家,大早上急急招我们来干吗,外婆拍拍头,猛然想起初衷。
老人家说,楼下贴了告示,这片老小区要改造,叫我们来帮她收拾地下室。
外婆自嘲,说她们这代人特别惜物,就连五楼那个搬来不久的怪老太,地下室也塞得满满的。
她话锋一转,又说:“听说怪老太还是个画家呢,儿子去了外国,就像没有一样,还不如我……”
女儿挥挥手,说跟外公约好了,要去工地看外公干活,下午再收拾地下室。这引得外婆愈发不满:“这老头子,还教女孩家弄电焊……”
一般男孩子都不敢碰那个火花哧哧的焊枪,外孙女偏偏着了迷,追着外公学,焊的东西也像模像样。
女儿毫不在意,嬉笑着将面孔伸过去,响亮地亲吻外婆额角。外婆笑了,随手捋了捋女儿碎发,要女儿把鬓角头发梳下两绺来,打薄削短,说这样显脸小,秀气。
女儿甩甩马尾,不以为然:“脸小能做啥?我就喜欢现在的脸。”
女儿晒得黑黑的,走路虎虎生风,鹿一般的长腿,手臂也很长,跑起来特别帅气。她对航空航天感兴趣,高考第一志愿报了航空航天大学,如今在等通知书。
下午,外婆带着我和女儿一起去收拾地下室,正巧遇到了那位孤独的老画家。她一言不发,站在绿漆铁皮门前,一遍遍拉那个门,很吃力。
女儿跳过去,说:“奶奶,让我来。”她伸出结实的胳膊,拉了两把,没成功,再用脚蹬住墙角,双手发力,门砰然一声洞开。
老画家道谢,进去拾掇。女儿不走,蹲下来,细细研究那个门,说那道铁门槛变形了,凸出太多,要修一修。
她一阵风似的上了楼,取了外公的工具箱下来,用锉刀磨,拿钳子夹,用小锤敲,捣鼓了半天效果甚微。
对于社会服务方面,高校应积极为社会经济发展提供智库服务。从社会经济发展的具体需求着手,重点关注社会经济发展中面临的重大理论问题和其他实际问题,进行针对性和前瞻性的研究工作,以主动参与到决策咨询中去。通过高质高效的研究成果,为政府部门的决策和规划提供理论支撑,为社会舆论的发展提供指导依据。
但世上有什么事能叫这女孩投降呢?她打外公手机,要外公帮忙借电动打磨机。
电话里外公说他朋友家有,但一来一回有点路程,女儿一声“没事,我去取”,便挂了电话,蹬上自行车就走。
一会儿,她大汗淋漓地拿回机器,准备开工修理,旁边几个邻居都围过来看。
女儿移开可燃物,叮嘱所有人站远,她熟练地戴上防护面罩,戴上手套,开始打磨。机器发出很大声响,在幽暗的楼道里,火花像烟花般飞溅。她蹲在地上,一丝不苟地干活。
一个男孩说:“哇,姐姐太帅了,好像《地心引力》里演女宇航员的演员。”外婆说:“啧啧,当了宇航员,谁还敢娶她……”
那位沉默的老画家突然发声:“放心,你外孙女这样的姑娘,一般的小伙子还攀不上呢。”
修门槛的活计很费工夫。女儿花了近一个小时,才打磨好那道变形的门槛,还修理了门上的搭扣。
收拾毕,又见老画家一人忙着,我们家的“大力少女”二话不说,便又帮着老画家清理旧物,流了一身大汗,脸上花一道,灰一道。外婆嗔道:“人家是花木兰,你是灰木兰。”
第二天清晨,门外放了一大束鲜花,花里有一张小画,画着女儿工作时的侧脸,非常动人。另有一张字条,上面写道:谢谢漂亮的闺女。
暑假里,我与女儿去孤儿院做义工。幼儿们大多是弃婴,有不少都有残疾。女儿一来,便背背抱抱,与小朋友们乐在一起。她跪在地上,跟孩子们打闹,伏地作倒毙状,欢笑中孩子们浑然忘记了疼痛。
有捐赠的水果蔬菜到了,女儿撸起袖子就去搬。搬完后,她换上白色罩衫,帮着厨房的阿姨细细替孩子们切晚餐的肉片。
有个小男孩,女儿抱在怀里他老是拉扯她的辫子,疼得她眼泪汪汪。改天,女儿便剪了短发,只说这样方便。
外婆叮嘱:“要上大学的人了,要买一些化妆品,不要再一身汗,要香,要美。”女儿一笑,老人家又咕哝,“我知道,说了也是白说。”
高考分数下来了,女儿没有考上航空航天大学,我以为她会难过,但她很淡定,说:“谁也不会总是心想事成,我可以上第二志愿。”第二志愿是去某大学学电气工程,外婆失了色:“女孩子要坐办公室呀,别弄电路、焊东西……”
女儿对新学校挺满意。寄回家的照片里:头发长了一些,依然是牛仔裤、运动衫。她在信中还说最近在学车考驾照。
外婆这一次倒很意外地说:“她学开坦克,我都不稀奇,她那么能干……”
转过年来,女儿拿到了奖学金,她给孤儿院买了一台电动绞肉机。外婆说:“也留下一点钱,给自己买件衣服,女孩子还是要好看。”
这一回,女儿没有反驳外婆,她温柔地安抚老人:“您放心,我将来赚到钱会好好打扮自己,我会过得很好。”
外婆叹着气,却满心安慰地对我说:“我相信,她说的话,我都信。”
赞(0)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