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别人家孩子都紧锣密鼓地做复习题,削尖了脑袋想着考试的时候怎么把同学们甩下,自己一枝独秀的时候,我们家的孩子正蹲在地上,守着盆水,往他的绿角蛙身上淋。一边和弄水,一边说:“蛤蟆一沾水就变绿,你能知道它公母吗?”
我急得直揪自己头发:“你多做个卷子行吗?”地上说:“老师没留,为什么要做?”我说:“得95分都在班里倒数了,局势紧迫啊同学!”地上说:“我都会了。”我说:“都会,你还错那么多?”地上的我们家孩子用俩手指头轻轻揪起蛤蟆后腿儿:“妈妈,你看脚上有婚垫的就是公的。”
这样的对话是令人绝望的。
在别人家孩子琴棋书画无所不能的时候,我们家孩子却把身上有毛的、带黏液的、生鳞片的稀奇古怪的爬行动物招家来了。那南美角蛙刚来的时候,还有点可爱劲儿,挺小的圆滚滚,不声不响,吃完就睡。这东西眼神儿不好,你要不拿个镊子夹住食物在它嘴边晃,人家就能生生把自己饿死,远于五厘米就看不见了。也不知道当初是怎么在雨林里混的,以为哪儿都是养老院呢。
就因为眼神儿不好,所以它伸舌头捕捉也不到位,经常是你在它左面晃,人家大长舌头嗖一下就奔右边去了,舌头上不知道是因为有黏液还是有吸盘,能啪一下就把自己给嘬在塑料盒子壁上,笨重的身子使劲往后坐才能把舌头拽回来,要是半天扽不回来,就得人上去帮一把,拽舌头。
大概是因为这绿蛤蟆眼神儿和脑子都有点问题,我们家孩子对它格外操心。写完的作业能忘在桌子上,到学校挨罚,可喂角蛙的事从来不忘,跟哄个孩子似的那么下功夫。想着法儿地给那蛤蟆改善伙食,并喂到嘴里。
功夫不负有心人啊,没几个月,一个绿球似的小蛤蟆长成了一个臃肿的大胖子,绿了吧唧的一摊,面相挺凶,成天瞪着个眼,营养太好还长出了眼眉,虽然一边儿是断的。
在别人家孩子上课外小班的时候,我们家孩子让绿胖子在木地板上蹦,说让它锻炼肌肉群。为什么非得在木地板上呢,说因为瓷砖地太凉怕拉肚子。一个蛤蟆,脏水里游得好好的,怎么就不能沾凉呢,又不是坐月子。
你就听吧,书房里一个童声在喊“加油”,一只臃肿的绿蛤蟆在费劲地蹦。啪——一摊,啪——又一摊,跟烙饼似的,肚皮沾过的水印,一个圆接着一个圆,倒是把地给擦了,蛤蟆肚皮上还沾了我两根头发。
我特别惆怅地看着眼前的“驯兽表演”,手里攥着几张我抄的错题。“你训练它干吗?蛤蟆也不参加考试。赶紧把这些题做了!”我们家孩子仰头说:“那我做完,你能在网上给它买点日本的钙粉吗?”我还没补钙呢,蛤蟆到更年期了吗?可是心里这么想,愣是咬着牙没敢说。我要是不同意,他不定又想出什么法子自己搞科研。展望咱们家的窗台,全是他动手制作的各种房子,蜥蜴的,蜘蛛的,乌龟的,蛤蟆的。可这不算才艺啊!
作为家长,我特别语重心长地跟他说:“别人家孩子都有理想,你打算干吗?”我们家孩子两眼发亮,笃定地说:“我立志要当个铁匠!”
可愁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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