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新敏

　　

　　胖燕是个爱赶时髦的人，新鲜事物都染指，然后传染给我。

　　那天，我猛然发现胖燕以前推销给我的保险最后一次缴费是2018年年底，我得开最后一次的发票，留作缴费完成的证据。可胖燕不以为然：“系统里你缴够年限了，开票没用，保存不占地儿呀？”

　　这么霸气的拒票，一下就激起了我的战斗力：“钱缴了开票，应当应分。”她笑话我：“现在都无纸化办公了，我从不跟我的客户说开票，也没人要票。”胖燕说无纸化办公是趋势，她朋友有电子版不动产权证书，具有纸质版同等的效力……疫情期间网课，胖燕儿子全都是在网上答题写作业考试，胖燕倍儿美：“省了买本买笔的钱。”“还费了电费呢。”我嘟囔。胖燕还说她疫情期间办了个云借书证，手机上看，不花钱。“费眼。”

　　但是，就算out了我也想要票，一票在手，心底无忧。我以请吃小龙虾为犒赏让胖燕带我到了公司开票，未果，因过了一年期限，票开不出来了。我差点拍桌子：“无纸化，赖你没商量。”胖燕见我真动气了，给我下载了保险的App，又拍照又输入身份信息，进去一看，系统不但显示我缴费已满，连我爱人的、孩子的，统统都在。她很骄傲：“怎么样，这软件不比发票那张纸有说服力吗？”可老话说的，千年的字儿会说话，没那张纸，我心不落听。

　　我硬要票，那晚，胖燕被我搅和得血压骤高，她求我放了她，承诺以后大不了比我多活一阵儿，怎么也得等理赔了我她再挂。话都到这分上了，我只好说就这样吧，票我不要了，我祈祷保险App与我同老，与日月同辉。胖燕说我是满嘴荒唐言。不然怎样？无纸化面前，我是心不甘气不顺，渺小又无奈。

　　有个周末，胖燕要我陪着去银行存钱，自动存款机那小棚子里装我俩有点挤。胖燕插卡，我放钱，突然，胖燕盯着屏幕叨叨：“真倒霉，机器故障，钱被吞。”我赶紧拉她去柜台，小柜员不慌不忙：“周日，柜台人不多，干吗要自动存？”好像她知道那机器要坏似的。

　　胖燕她烦柜台还得填单，小柜员却说现在存钱不填单。“哎，那怎么办？”小柜员要了胖燕的卡和身份证操作了一下还回来：“周日，修机器的不在，只能等周一，留个电话吧。”

　　可能不是我的钱我不着急，我拉着胖燕要出去吃个冰棍败败火，胖燕不挪步：“我钱被吞了，得给我个证明吧。”小柜员惜纸如金，什么都不给开，还是让先回去等电话。胖燕说：“你得给我纸上写我的钱数，不然不承认怎么办？”小柜员说系统里有，监控也有。胖燕还不舍得走……

　　为了拉胖燕从营业厅出来我出了一身汗。胖燕所推崇的无纸化到她自己身上，怎么就那么难？那天半夜三更，胖燕微信问我银行不会不承认吧，你看咱们手里嘛都没有。我哄她：睡吧，银行那么大，不会黑你这点钱的。从第二天的黑眼圈里我看出胖燕整夜没睡。

　　小柜员把钱打进了胖燕的卡里，胖燕还不放心，要个小票，人家没给，胖燕开通了短信提醒，还不放心，最后我给她微信转了一块钱她提现到卡里，短信出来她看到余额才放了心。无纸化，心眼小的真接受不了。

　　可那天，胖燕来我家要A4纸，一要就500张，胃口真大。她解释，网课以来，儿子视力下降，买了打印机，除了听课在网上，作业全纸化，她还打印了3本教辅。我告诉她，其实教辅网上买特便宜，自己打印，纯粹浪费大树。

　　胖燕家儿子对无纸化的点评是：“无纸化应该像卫生间里的蹲便和坐便，有人离了蹲便不行，有人离了坐便不行，总不能让人家憋死吧。其实，大多数人，每天在蹲便和坐便间来来回回，怎么都成。”这比方打得，虽然重口味，但是，听着怎么这么舒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