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这个故事得从我在时空研究所执行的一项任务说起,要知道,复原古人生活起居原貌是一项巨大的工程。尤其是家庭生活,怎么洗漱,谁来买菜,怎么刷马桶,夫妻怎么生活,诸如此类纷繁复杂。
我们总不能真的派人蹲别人屋子里看吧?
偷偷摸摸装个窃听器、针孔摄像头啥的倒也不难。古人当然是不认得也发现不了的,但位置差,供电又是个问题。最好的办法无非是让屋主心甘情愿地把我们的录像设备请回去,在亮堂堂的地方摆起来。
听起来好像天方夜谭,真做起来也不是很难。
利用人性就可。
文物部的屠老师思来想去,决定设计一个女子的珠宝匣。因为这是最容易放进卧房里的东西。咱用木兰做匣,再搞得镶金带银、点翠嵌珠,无比奢华,任谁都不舍得把它随便乱丢。当然了,单卖盒子肯定是不好卖的。卖便宜了吧,有人觉得你是假货,卖贵了吧,别人不问你买。人生地不熟的,要培养起信用来至少一年半载,哪有那么多时间浪费?
我们伪装成商贩,往盒子里放些劣质的淡水珍珠搭售。盒子加珍珠卖十二(音同林),只买盒子不要珍珠六釿。一旦切中了人们爱占便宜的心理,就无往而不利,再不愁销量了。郑国人都觉得自己有智慧,而这贩子不识货,把几颗破珍珠当宝。这事儿传遍大街小巷,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就都来买木匣,还不要珍珠。
我们举一反三,短短一月就在列国贩出3600个木匣,获得总时长约800万小时的影像资料。
大功告成,我那年的年终奖非常喜人。
二
时空穿梭的危险有时不单单来自机械故障,更多的时候可能祸从口出。
杨教授第一次去宋国时,看到墨家村吵吵闹闹的,村里一位大爷正跪在竹板上被妻子儿子轮流怒骂,说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蠢的人?居然嫌麦苗长得不够快,还伸手去拔高它。好一堆人在边上看着偷笑,就是没上前劝的。
杨教授仔细观察了田边的麦苗,大概知道了个所以然。
叶子发黄,摸一摸满手锈色,不就是简单的条锈病吗?春秋末年气候变寒,除了楚国甚少再有地方见过这样的景象。大家都不认得也没什么奇怪的。
杨教授琢磨了会儿,戴上耳蠕翻译器,准备替老大爷辩护。不曾想刚一开口就被他婆娘拖进屋子暴打,鼻青脸肿。
“就你聪明是不是?全天下就你一个聪明人是不?”
“哎?我这不是为你们好吗?你一点都不蠢,这小麦啊它……”
又是一顿暴打……
“老汉种了二十几年地能不知道拔麦会枯?更何况咱是从楚国迁居而来的。这病厉害啊!我是亲眼见过的,雨一下风一刮瘟神就能传个几十里。我若承认了自家麦子先得病,改天别家麦子也病了,不都闹来咱家赔钱?咱家不成害人精了?”
杨教授恍然大悟,毕竟是在学院里待久了,不熟于人情世故……
他几番求饶,方才从大爷家爬出,赶在时空裂缝封闭前回来。
三
研究古人在各时代的身体素质变化,也是我们的日常任务之一。收集心率、血压、体脂率等数据自然必不可少。好在有可穿戴设备,让我们不必像外星人似的随便上街抓人测量。
研究所借鉴上次买椟还珠的成功案例,定制了一批智能鞋履拿去郑国贩售。为啥老去郑国呢?因为我们知道它很快会被消灭,即便出了啥意外,历史资料也极难保留下来。然而千防万防,还是防不住啊!
说到这儿,我想你们也该猜到发生什么了。
这次咱们出来卖鞋,生意好得不行不行的。一双二釿,两双三釿,可谓物美价廉,顾客盈门。
有一天突然来了个眼神躲闪的年轻人上前观摩。他刚拿起鞋细细瞅了瞅,就慌慌张张准备离开。
我们出于本能上前询问:“客人有啥不满意的呢?可以定做哦。”
他呆滞了会儿,吐了句奇怪的话:“我尺码没带。”
“哎?别啊,你脱下鞋试试不就行了吗?”
“不不不。我回家拿尺码。”他赶忙拒绝、快速跑开。
我们有直觉:这人不对劲!
立刻派人跟踪。
果然不出所料,就是个时空惯犯!虽然《国际时空管理公约》明令禁止私人进行时空穿梭,但总有些自以为是的大富豪门屡屡犯禁,资助及聘用一些没有底线的科学家搞事情。
贩卖文物甚至盗卖历史人口,都还算说得过去。有利可图嘛。我们抓到的这位就有些奇怪了。他一不为名,二不为利,就喜欢到处风流、聊天,惹是生非。妥妥的富二代闲着没事瞎捣乱。
前些年光锥检测仪数次预警,说《红楼梦》版本有变。一版比一版结构精巧,布局细致,埋伏用心,到最后完美得无可挑剔。专家也纳了闷,是谁没事回去改《红楼梦》玩儿呢?追查良久都没有结果。如今终于得知,就是眼前这位年轻人。
他拿着现代人的研究著作与曹雪芹侃侃而谈。曹先生恍然大悟,自己不经意间留下的诸多情节竟有这般那般的妙用,遂怀疑人生,伏案疾书,更改数稿,身体都变得越来越差。幸好苍天有眼,我们抓到了他,没让他再闯出什么弥天大祸来。最终数罪并罚,他被关进了近地轨道的时空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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