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12月7日,是再普通不过的一天。
我早上6点起床,洗脸、刷牙、吃早餐,准备行李下午去广州会诊。早餐也很简单:一碗泡饭,一杯咖啡牛奶,一杯橙汁。
当我一切准备好要出门前,发现腹股沟处的皮脂腺囊肿破了发炎,走路有些磨着痛。想早点好起来,就顺手拿了一板“头孢呋辛酯”,我经常吃这种抗生素。服前我又仔细地看了一下药品说明书,核对了剂量,可以服0.5克,我就服了一片。服下头孢后不到两分钟,我就忽然感到左手掌发痒。挠了几下,右手掌也开始痒了。只有几十秒钟,这种感觉就出现在口周,并顺着咽部往下走。
“不好,是药物过敏反应!”
我曾经有过出荨麻疹这样的过敏反应,就是皮肤瘙痒出风疹块。但从来没有发生在口周及咽部!我一下想起邓丽君,她不就是过敏性哮喘憋死的吗?我立刻打开抽屉想找地塞米松片,但家里没有,只找到一支“万托林”喷雾剂。我把它装进口袋就往楼下走,想赶紧去医院用些激素,万一路上气道憋着,还可以喷万托林。
一切都在两分钟内进行:我穿上羽绒服外套,蹬上旅游鞋,出门上电梯,下楼进汽车。小董真是个好司机:工作26年从来没有迟到过。说7点出发,他6点半就在楼下等着了。说到这儿,还真得感谢我把左手桡骨摔骨折了,“伤筋动骨100天”,每天只能请小董来接送我上下班了。
这时是6点42分,我坐进副驾驶座上,痒的感觉不太明显,但人似乎是昏昏沉沉,总是那么不得劲儿。我心里想着“可别像邓丽君那样”,就说了一声“去医院”,一边开始拿起手机给科里的院总去电话。
“院总是谁?王凯吗?”
我自问着,一边在手机上写王凯的名字,但写了两遍都错了。
“我的眼晴怎么越来越模糊?连通信录上的名字都找不到……”
还没等看清楚名字,手机就握不住而滑到地上,我也完全没有了意识。此时离出发时间还不到3分钟!
小董看我的手机掉在地上,顺手拾起来,扭头看见我的头歪向右侧,张着嘴巴大口喘着粗气。小董大声喊着:“凌导,凌导!你怎么了?”我无声无息,只是喘着粗气。小董曾经学过CPR,第一反应就是握着我的左手脉搏,“还在跳动!”他随即加大油门,蹦着双闪,一路按着喇叭,右手始终握在我的左手脉搏上,单手驾车在车群中急驶。车从金沟河桥拐上四环,在金家村桥的出口时,小董曾想过是否在此下去转弯去301?但见路上堵得很,车根本走不动,出去就可能堵死在那里。去莲花东路直奔宣武医院的道路尚可走动。小董电话问我先生,去哪个医院?我先生本着对宣武医院的一贯信任,坚定地说:“去宣武医院!”小董一拨方向盘上了去西客站的路。
这一拨方向盘真是救了我的命!
早上不到7点钟,虽有些拥堵,10分钟也到了西客站。这一段时间小董感觉我的脉搏不像原来有力,始终没有意识,呼吸越来越弱。他恐惧极了!他立即给他的领导拨了两通电话,未通,转而立即给我秘书倩倩打电话。他跟倩倩说:“凌导快不行了,你快点到急诊科找人找车,在急诊科等我!”小董在电话里急促而带着哭腔的声音让倩倩完全摸不着头脑!
“凌导怎么可能不行了?什么情况?”倩倩立即又把电话打回去,才知道这是真的!
倩倩立即给张璨(院总之一)打电话,张璨说他不值班,是王凯。倩倩随之又给王凯打电话,王凯又通知了急诊值班李晔、二线陈革。
7点05分小董开上急诊室的坡道。他冲到护士站大喊:“快!快!凌锋主任昏迷不醒了!”分诊台的男护士郭伟找了一个轮椅推到车边。此时的我全身软绵绵地瘫坐在轮椅上,完全没有意识,头像拨浪鼓一样来回摆动,全身大汗,衣服都湿透了,四肢厥冷,小董抱了三次都没拖动,最后是一位旁边站着的病人家属跟小董、郭伟一起把我搬到轮椅上进入急诊科的护士站。此时我们科的三人也急忙冲到急诊科。急诊科的王春原医生马上一面量血压、测脉搏,一面问:“什么情况?”小董打开手机刚想电话问我的保姆小华,已在手机上发现小华给他发的两张照片:
一张是我吃的药,一张是头孢呋辛酯的药盒。
医生立刻明白这是药物过敏性休克!所有的治疗措施随即而至:肾上腺素半支肌注×2;建立两条静脉通道;10毫克地塞米松静注;苯海拉明静注;葡萄糖酸钙一支静注。
心电图正常,超声心动图显示下腔静脉充盈不良,几乎无血……
这一系列的处置前后也就十几分钟。从上车后的意识丧失,一直到急诊室里的治疗,这一段时间大约30分钟我一直处于昏迷状态。
至于什么是濒死时的“圣光”,我完全没有看见!只是依然感觉左手腕的疼痛和阵阵的便意。潜意识中一直告诉自己:千万不能解出来!太丢人了!在我努力憋着的时候,在一片嘈杂声中,我似乎觉得被人扯到床上了。“噢,到医院了。”周围有许多人,但我睁不开眼晴。只感觉有人给我擦脸上的汗,有人脱我的鞋子和解开衣服做心电图。
忽然觉得一个人使劲拍打着我的左脸并大声喊道:“凌导,睁开眼睛,我是国光!”
我强睁开眼睛,似乎周围都是人:右手扎着液体,右脚也输着液。周围一片欢呼声:“醒了!醒了!”“凌主任,您睁开眼!伸一下舌头!”我慢慢地遵医嘱活动,头很沉。左手在量血压,好像是陈革。我低声问他:“血压多少?”
“60/30。”
“噢!”我长舒了一口气,又回到了人间!
以后的情况就很简单了:我被送到神外监护病房15床,血压平稳,120/70,各项指标正常。
10点,我去厕所解了一次大便,如释重负,浑身轻松了许多!拔掉所有静脉输液、口服液体和半流食,次日上午9点就出院了。周一满血复活来上班!
“打不死的小强”活过来了!
大难之后我也思忖:头孢我也常服,怎么会这样呢?经查阅,得知:如果吃了头孢类的药物,在一周之内不能饮酒。同样地,如果喝酒之后,在一周之内也不能吃头孢。因为两者接触会出现双硫仑反应——双硫仑在与乙醇联用时可抑制肝脏中的乙醛脱氢酶,使乙醇在体内氧化为乙醛后,不能再继续分解氧化,导致体内乙醛蓄积而产生一系列反应。轻者可自行缓解,重者应及时采取必要的措施进行救治。
回想起来,前一天(12月6日)晚上我参加天坛医院介入中心的开张仪式,晚宴上喝了半杯红葡萄酒!这该死的双硫仑反应,差点让我命丧黄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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