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来便是博弈之时你捏在指尖悬而未决的那枚棋子。”表姐曾经这样对我说。那时候她坐在画板前,画纸上已经铺上了黑白分明的颜色,所有的细节都处理得一丝不苟。
表姐是个美术生。不是为了混个更好的文凭,而仅仅是因为热爱。中考完的那个暑假我无事可做,便总跑到画室看表姐画画,一回生二回熟,久而久之画室的老师也认识了我。
“又来看你姐姐?”老师忽略了我的局促。谈起表姐的时候他总是喜笑颜开:“清澜是个好苗子啊,照这样下去高考考个央美肯定没问题的。”
表姐坐在一边只是笑笑。
大人们说起高考总是神情紧张,期盼中又带着点儿担忧,含含糊糊的让人分不清是个什么味道,因此我总是觉得高考离我很遥远。这是第一次有人用如此笃定的语气提起高考,虽然与我没有太大关联,却让我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你真的能上央美吗?”事后我有些担忧地问表姐,我知道这是她一直以来的梦想。
“你真傻,哪有那么肯定的事儿?”她笑靥如花,我却直觉那笑容里蕴含着一点歇斯底里的味道:“未来就是博弈时捏在指尖的那枚棋子,棋还没落呢,我哪儿能知道结局?”
我识趣地闭上了嘴。她便转过身又开始一上一下地划动。铅笔摩擦在纸上发出沙沙的声音,如同盖房子一般,一层一层的黑色、浅灰色、白色铺天盖地而来,笼罩在明暗交织的色块中,我不觉看得有些痴了。
从前我也学习过素描,只觉得这机械的动作是一种没完没了折磨。但表姐不一样,有无数日夜她坐在几乎空荡荡的画室里,蝉声聒噪,雪花飘扬,她的身边却始终沉寂得透不出水来。
因为热爱,所以恨不得将漫长的生命压缩成一次短暂的绽放。我始终记得集训时她在电话里哽咽的声音,所谓天外有天,只有见识过才知道自己所拥有的究竟多么贫瘠。但梦想又如此珍重而脆弱,除了拼尽全力再无他法来护它周全。
表姐近十年的奋斗终让夙愿得偿,她离开的那天我去火车站送她,她如释重负地拥抱我,递给我一幅画。那是一个走钢丝的少年,旁边她用小楷写着——其实我们每个人都一样,行走在钢丝上,做着仿佛必输的博弈,却怀着必胜的希冀。
站台上,我们一个向左,一个向右,不同的方向,却抱着相同的决心。毕竟未来如同一场博弈,落子前谁也不知道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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