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七

　　

　　小编叨叨叨：这是第一次我没有让作者进行修改，她平淡的叙述好似有万钧的力量，抓得我生疼。很多人都会在稍一努力之后就去追问结果，但十七告诉我们，你觉醒之后付出的那些远远不够，就你想要的结果来看，他们只是一个微不足道开始，而通向终点的路，还很远很远。但，只要你想，你一定可以。

　　——林木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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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儿，实在不行咱们就报个专科吧，专科也挺好的。”高二结束后的一天傍晚，父亲把我叫进房里，跟我说了这样一句话。

　　我不知道一向望女成凤的父亲是抱着怎样的心情说出的那句话。但我知道，这或许包含着某种“放弃”的意味。我所在的高中是全市最差的高中，这里多的是不学无术的人，女生化妆恋爱，男生抽烟网吧。我同桌跟我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好想快点毕业啊，我想去赚钱！每当这个时候我就沉默，我一边觉得自己不该和他们一样，一边继续上课睡觉无所事事，装作不知道时间日日流逝，像个明知道方向却还要往沙漠深处走的旅人，绝望而愚钝。

　　父亲的话给了我当头一棒，我陡然惊觉，原来我最亲近的人，对我的期望竟降到了零。那个夏天格外炎热，我茫然地看着夕阳渐落，突然不知前路在哪儿。

　　我花了一天时间，在网上搜索了无数关于高考的资料，看了许多关于高考的文章，那些关于梦想关于青春的字眼，在我眼前一遍遍晃过。那一刻，我终于明白自己在这几年时间里，到底弄丢了什么。

　　我关上电脑，狠狠哭了一场。

　　没人知道我曾在夜里痛哭过那么一场，那对别人来说无比平凡的一天，对我却有了脱胎换骨的意义。

　　八月份高三生提前到学校补课，我开始疯狂学习。高中三年都没听过课让我脑子一片空白，老师上课的内容都听不懂。我只好把所有的书都摞到桌子上，从头开始看。事实证明了我的天真，我曾一直抱有的那种只要我认真学就能学好的想法是多么的可笑。

　　当我面对老师的板书一头雾水时，当我面对书上天书一般的文字时，我才明白自己大错特错！生活不是电影，你一时贪婪和愚钝偷来的放纵，往后会有千百倍的痛苦来偿还。

　　抱怨有用吗？没有用！我一颗心被碾得七零八碎，被放在炭火般的焦灼上煎熬，还要一遍遍安慰自己，没事的，没事的，抓紧时间，还来得及。

　　我不再去上体育课，课间不再休息，连去上洗手间都成了奢侈，我在课间一遍遍地背抄在本子上的3500词，一天一百个新单词的量记得我头昏眼花。我拼命地翻着政史地的书，背了又忘忘了又背，走路回家的路上都念念有词。即便如此，我还是清晰地听到耳边时间流逝时那“滴答、滴答”的声音。我发誓，我17年的人生中从没有那么真切清楚地感受到时间的流逝。有时候我在课间学到恍惚，周围的人都在喧嚣打闹，谈论时尚八卦，我像一座孤岛般，迅速地沉寂下去。我甚至想，上帝真不公平，他们那样挥霍时间，为什么不分点给我呢？我多渴求时间啊！上帝凝视我，像是看着一个不懂事的孩子，默默无言。

　　第一次月考来临时，我考了302分，我是一个极其偏科的人，总分300分，我语文能考110分，数学和英语却只能考二三十分。然而可笑的是，我所在的是那样差的一个班级，300分竟然也能在班里名列前茅。同桌和我说：“没想到你认真学还真有点效果唉，加油，说不定能上个本科！”我对她回以礼貌一笑，心里却有一个声音铿锵回响，不够！还不够！

　　怎么会够呢？我有期望，我有着梦寐以求的学府，尽管我的期望那样渺茫，我的分数在这座学府面前像一个笑话，我也不能放弃啊！万一，万一呢？

　　我从没有跟任何人说过我想去哪儿，一是自卑，二是我想让这梦想的种子在我心里扎根发芽，带给我最坚不可摧的力量。家里的隔音不好，我不顾父母的反对，将房间搬到了最偏的小房间，开始挑灯夜战。我知道这不好，很可能影响第二天的学习，但当时的我已顾不得许多了，我恨不得自己是金刚战士，有无限的精力可以不眠不休，只要能挤出一点的时间让我学习。

　　那些夜晚啊，我背书背得快要流泪，一遍遍地写着易错的数学题，焦躁得恨不能把所有的书都扔到窗外去，冷静下来后却还是咬着牙一遍遍地告诉自己，坚持，再坚持一会儿。有一次，我在背书途中挨不住困倦睡了过去，惊醒时已凌晨四点。四下无声的寂静里，我听见自己心脏咚咚咚的跳动声，我想，人真是个奇妙的物种，只要你想，就可以做到从前不敢想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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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只要你有足够大的渴望，就可以对自己足够残酷。

　　我几乎为零的基础让我的分数在上升的途中摇摇欲坠，尽管如此，我还是进步了，从班里二十几名到前几名，再到第一名；从年级的前一百多名到前十名，甚至前三名。但我知道，这什么也代表不了，从市成绩排名就能看出来，这点分数拎到市重点，估计连零头都算不上。

　　我们政治老师是个很温柔的女人，她许是看出了我对分数的失落，对我说：“你已经很棒了，可以去xx学校了。”xx学校是我们本地的一个二本。我只是摇头，她看出了我的执拗，叹口气，说：“加油！”

　　那个时候，高三已过半，我回到家里，一遍遍地看着梦想学府的照片，像是要把它镌刻进灵魂里，然后我擦干眼泪，做了一个决定。

　　我知道，老师觉得我异想天开，不理解我；周围的同学不认同我；甚至连父母也不信任我。但那又怎样？我才不管他们是不是理解、认同，我才不要什么信任，我还年轻，我偏要勉强！

　　我曾经败于我的执着，但也终将成于我的执着。

　　但，在孤注一掷下也不是没有过怀疑，每天高强度的学习和只有四五个小时的睡眠让我的身体及其疲惫，脑子里始终绷着的那根弦让我觉得下一秒就要撑不下去。要不就这样算了吧？这样的日子现在都快撑不住了，何况以后呢？可是脑子里有个声音哭了，她哭着说，我不甘心。

　　我明明有着想要去的地方，怎么甘心将就啊！

　　在一个知了声嘈杂的夜晚，我跟父亲坦白，说，爸，我想去复读。父亲沉默了好久，说：爸爸尊重你的选择，但你要跟我做个约定。

　　他给了我一个分数，说：你高考考到这个分数，爸爸就让你去复读。

　　那个分数，我高三一次也没考上过，可是我点头答应了，因为我没有退路。

　　时至今日，我依然记得那年高三的风和日，记得教学楼下那棵梧桐被风吹得沙沙作响的姿态，记得树上绑着的纸片上，学弟学妹们用真挚的字迹写着：“学长学姐们高考加油！”“祝学长学姐们考上理想的学校！”“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

　　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这是我的整个高三写照。

　　我对高考那天的印象意外的模糊，只记得我进了考场又出来，整个人都很平静。我把自己会写的都写了上去，数学还是有不会的，我看着空白的部分在心里说，明年，我一定会给出最完美的答卷。

　　走出校园的时候，同学指着新一轮的高考倒计时玩笑说，看，距离高考还有365天！其他人都笑了，我没笑。我在心里说：“嗯，距离高考还有365天。”

　　回去后，我一刻也没松懈，抓紧时间复习。我开始专攻我的弱项数学和英语，一天一支笔芯两天一个草稿本。我甚至找来了初中的书，只为了弄懂一个简单的公式。背单词背到睡觉时，脑子里都是单词的幻影久久盘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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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个月后，我拉着行李箱，站在了全市最好的高中的校门前。

　　我在心里对自己说，战斗才刚刚开始。我遵守承诺，考到了父亲要的分数，而如今，也该履行对自己的承诺了。

　　那时候的我尚不知道，惊心动魄的日子的确才刚开始。

　　复读第一天，当我第一次看到仅仅是等候在做操的那两分钟里，所有人手里都拿着书在背时，我惊掉了下巴，我所在的学校多的是不学习的人，哪见过这种场面？上千人手里都拿着书轻声朗诵，那场面的确震撼。然而在他人眼里，这又是一件极其正常的事。不止是早操，排队时，吃饭时，只要有一点点的零碎时间，所有人都拿着书在看。

　　原来排队时听见别人小声抱怨，这次考砸了只有600分的事情真的存在。原来真的有考上了北大也要回来复读的人，原来真的，比我优秀的人比我还要努力。

　　那一刻，我忽然释怀了，凭什么你放纵那么久只是回头努力了一年就想要一个完美的结果？若真是那样，那么多一心朝着目标前进，努力了这么多年的人又算什么？上帝从来公平。

　　高四的节奏要比高三快得多，六点半上早自习十一点下晚自习，我沉下心来，一头扎进书海再不回头。我所在的复读班，多的是比我基础好，比我聪明的人，我们不同，却又相同，都是一心朝着自己的目标奔赴，哪怕撞得头破血流。

　　每次月考过后，学校都要组织一次全市的排名分析。一排排数据被投射在幕布上，校长年级主任轮番上阵，就总分市排名、校排名，单科排名，平均分展开细致入微的分析，在咬得死紧的分数上，仿佛能看见一场千军万马的厮杀。

　　我的数学渐渐从惨不忍睹到勉强及格，英语阅读也从看都看不懂到只错一个甚至全对。有一天傍晚，试卷发下来，我的文综考了全班最高分，满心欣喜中一转头，漫天紫红色的晚霞美得我心颤。我拍不下来这美景，于是把它深深铭刻在了记忆中。后来的日子里我也曾失望，也曾因为莫大的压力濒临崩溃，但每当我想起这一天的晚霞，我都告诉自己，等着吧，一切都会值得的！

　　信念的力量，的确能带给人无限的可能。我真的不是一个聪明的人，凭的都是自己一步一个脚印走来，从所有人都笃定我只能上个专科，到二本线出头，再到超过一本线，鬼知道我都经历了什么。

　　教室后的倒计时一张张翻过，各种考试也越来越密集，我记得最多的一周考了四次试，考到最后看到分数都麻木，看到试卷手就开始反射性的疼。永远都有写不完的卷子像不要钱的雪花一样一层层地压下来，一周一次看新闻的大课成了班里人最期待的时光，许多人会在这时候偷偷吃东西，老师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在这种小事上苛责我们。

　　那真是一段美好得不可言说的时光。我的同学们都非常友好，被称作学霸的他们，会为了我问的一个难题翻两节课的书讲给我听。那一双双求知若渴的眼睛，那一颗颗滚烫赤诚的心脏，恐怕谁见了都难忍动容。而当我经历过无数次模拟考试，当我看到一步步上升的分数，当我曾经只能在梦中的学府变得触手可及时，我知道，我所有咬着牙的泪水都将变得有意义，我终将赢得这场战斗。

　　高考，我准备好了，你来吧！

　　后来有人问我，你这辈子做过最疯狂的事是什么？我想起了高三那年，在我还离梦想学府十万八千里的时候，我悄悄摸着学校的照片一遍遍地掉眼泪，然后我问了自己一个问题，复读一定能考上吗？不一定。不复读会后悔吗？一定会。

　　那就复读吧。无所畏惧，不要回头！

　　高考前一天晚上，老师挨个来寝室给同学们做思想开导工作，告诉我们不要紧张，平常心对待。我躺在床上，脑子一片空白。突然想起高四要来学校报到的那天，母亲背对着我熬汤，我叫了一声“妈”，她快速用手抹了几下脸，才转过来答应我一声：“哎！”暖黄色的灯光下，母亲通红的眼睛深深刻在了我的记忆里。我不会让您失望的，我在心里说，然后沉沉睡去。

　　第二次走进考场的时候我依旧很平静，不同的是，这次，我终于给了自己一份满意的答卷，无论结果如何，我都不会后悔。走出考场的时候，听到一个女生不可思议地说，天哪，我为之努力了三年的高考，竟然这样就结束了！

　　我下意识地回头，干净扎好的窗帘，整齐摆好的课桌，空无一人的教室，从窗外倾泻而进的天光。这是我对那年高四，最后一个印象。

　　为了高考，我放弃了许多，体验了从前从没体验到的辛酸苦辣，然而当我回头看时，发现高考带给我的，远远不止梦想学府的通知书，那种一谈梦想就眼热的感触，那种为目标而拼命奔跑的勇敢，直到现在，都刻在我的血液里。

　　身处过黑暗的人，会比普通的人更渴望见到阳光，谢谢那时的自己没有放弃。

　　木木访谈室

　　木木：高三的付出没有达到预期结果的时候有想过放弃吗？

　　十七：有过怀疑，但没有想过放弃，大概是真的没有退路吧。其实我是一个即使在最堕落的时候，也知道自己不想要什么的人，我觉得这点是非常重要的，我很难想象自己去一所名字听都没听过的学校，不甘心所有的愿望化为泡影。所以即使在压力最大的时候，我也在一遍遍告诉自己，再坚持一下，再多学一点。回看高考你会发现，就是这一点点的累积，堆砌成了梦想的阶梯。所以，千万别放弃啊！

　　木木：简单介绍一下你现在就读的专业吧？

　　十七：我学的专业是国际商务，这是个什么都要学的专业！尤其是数学和英语，偏科的我为什么会选这个专业也是令人费解！大学选专业真的很重要，学自己不擅长的领悟，确实会比较吃力。

　　木木：整个高中有什么遗憾吗？

　　十七：后悔一开始没有好好利用自己的时间，明明可以用来做很多有意义的事，我却把它浪费在了睡觉和无所事事上。没有看完自己想要看的书，也没有坚持画自己想要画的画。走廊里干净的男孩，夏天嘎吱咬着的冰棍，回家路上伸懒腰的猫咪，大概所有和青春扯上的画面都是美好的吧。如果时光能够倒流，真想对那个小姑娘说，一定要好好珍惜呀！

　　木木：对即将高考和即将成为新一轮高考生的蝴蝶们说点什么吧？

　　十七：种一棵树最好的时间是十年前，其次是现在。别总想着距离高考还有xx天时间还来得及吗？某个科目偏科严重，重新学一遍还来得及吗？只要你想就来得及，不努力怎么知道奇迹不会出现呢？还有就是，千万千万要战胜自己的拖延症！别总想着“我明天再看书吧”，从而一拖再拖。学习没有那么难但也绝对不简单，别拿未来当赌注，否则就真的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