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思哲

　　〖没关系，我再走一遍。〗

　　前几天班主任给我们开了一场班会，结束的时候，我把老师留了下来，询问了几个有关考研的问题。

　　我并没有和她说自己想要去的城市，也没有坦露自己心仪的大学，但是正在我深思回味着她的建议的时候，她却笑意盈盈地开口：“你是想要考C大吧？”

　　我闻言一惊，像是小孩子被戳破秘密一样羞愧地抬起头，看到的是她笃定鼓励的眼神。

　　原来当人对一件东西抱着极强的渴望的时候，是没有办法掩藏住那份期待的，就如同爱一个人一样，喜欢这件事，就算捂住了嘴巴，也会从眼里冒出来。

　　我突然想到自己高中那几年难忘的时光，我猜想，每个人的高中都能用很多词语来形容，诸如废寝忘食、呕心沥血、夜以继日等等，但是除了这些，我那高中三年的时光，还被贴上了一个“裸奔”的标签。

　　但并不是因为我受不了超强的负荷而选择这种方法解压，之所以给自己的高三贴上这样的标签，仅仅是因为“裸奔”这两个字，陪伴了我三年。

　　那还是在高一的时候，李阳的疯狂英语还非常流行，学校组织了一场为期一周的英语集训。在某一次集体课上，我被点名回答问题，答完之后，老师又突然问了一句：“你最想去哪个学校？”

　　尽管时隔多年，可我仍然能回想起当时心跳漏掉半拍的感觉，那个时候很害羞，害怕自己说大话被嘲笑，只是挠着头发支支吾吾地说：“一个一本就可以吧。”

　　但那个老师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再三追问才从我的嘴边撬出了“C大”两个字。

　　我现今还记得当时同学们听到那个学校名字后的一声长吁。因为我就读的是一所普通高中，每年的一本上线率尚且不高，分数能过六百的人更是寥寥无几，而我喊出的那个名字，对于很多人来说，似乎大有痴人说梦的那种异想天开。

　　可台上的老师似乎仍不满意，他让我再度起立，要我当着年级所有同学的面为这份在别人看来根本就不可能的梦想下一个赌注。

　　当时的自己完全是懵掉的状态，只听到了身边的人已经乱作一团，却听不清他们在喊什么，直到老师替我制止了喧闹。他说：“如果考不上C大就去裸奔敢不敢？”

　　我听完他的话愣了一下，但是不知为何却突然有了勇气，当着几百人的面，大声地向自己允诺：“我如果考不上C大，就去裸奔。”

　　我的声音还未落地，同学们的尖叫声已经此起彼伏，自己已被淹没在声浪里。

　　我记得自己当时羞红了脸，却还是双手攥拳，暗自给自己打气。那个时候心里似乎真的有一个声音，在告诉自己，无论如何都要努力。也正因此，那天似乎才是我高中真正意义上的开学，在那之后我去了解了很多的C大资料，甚至为自己选好了文理方向，规划好了自己未来的专业。

　　本是对未来一切都充满了期待，但是高一的期中考试却着实给了我一个下马威，年级一共三百人，而我竟然考了一百七十多名。这样的名次别说是想要考上C大，甚至一个普通的一本都已经算是奢望了。

　　成绩下来的那天晚上，我把自己锁在了卧室里，拿着那几张分数惨淡的卷子，想要哭却无论如何也落不下泪来。

　　那个时候是什么感觉呢？有无助，有懊悔，有愤懑，有自责，而最多的是绝望。一种未来不再可期的绝望，一种注定与梦想遥不可及的绝望。

　　那个时候我第一次感受到了同学们当时的吁声究竟代表什么，我望着尽是错号的卷子，陷入了一种无法诉说的绝望。

　　接连几日，我都不在状态，整个人浑浑噩噩，像是一具失去了骨架的行尸走肉。

　　直到某一天的语文课上，我的语文老师讲述了一个她亲历的故事。

　　那天她带着她的儿子去理发，在她去付钱的空当，她儿子自己一个人走出了理发店。而理发店有很高的台阶，他又太过幼小，一脚踩空，径直从台阶上摔了下去。

　　我的老师和我们说，她当时只听到了一声尖叫，等她狂奔到门口的时候，她的孩子已经躺在了台阶下面，脸上还被石子划出了几条血痕。

　　她连忙走过去想要把儿子扶起来，甚至已经做好了儿子会号啕大哭的准备，但是看到的却是儿子笑逐颜开的脸。

　　她的儿子推开她递过去的双手，自己硬撑着地站了起来，然后奶声奶气地对她说：“妈妈，我刚刚没有走好，没关系，我再走一遍。”而后自己又爬上了台阶，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走了下来，才满意地拉着母亲的手，轻飘飘地说了一句：“妈，我走过来了。”

　　就是那一句“没关系，我再走一遍”深深地戳中了我。我的老师说：“人在前行的时候难免会踩空跌倒，但是这并不可怕，重要的是你要记得起身，大不了再重走一遍。”

　　我一度把这句话当成自己的座右铭，而也正是这样的一句话，支撑我走过了高中三年。

　　在那之后，我开始看淡成绩的排名，更在意自己在学习上的得失。或许人从来都不该跟别人比较，人最该和自己作对比。

　　高三的那年，众多的模拟测试让我知道自己已经可以去一个不错的大学了，但是距离自己当年一腔孤勇喊出的那个学校，却仍然差了太远。

　　高考的时候，我出奇地自信，考完最后一门的时候大步跑回家，笑意盈盈地告诉母亲，我状态不错，或许可以试一试C大。

　　可没想到自己并没高兴多久，最终成绩出来的时候也着实给了自己一个当头棒喝，我的成绩虽然没有太差，但是和自己的预期、或者说是C大的录取成绩，仍然相隔太远。

　　那段时间，我陷入了一个人生低谷，我彻夜不出家门，把自己反锁在卧室里，一遍遍地追问自己该怎么办。

　　而更让自己懊恼的，是当年的豪言壮语，几百个人都听到了你大声在说自己的梦想，尽管也许并没有人在意你的结局，但是你自己知道，至少对于自己来说，始终是心怀愧疚的。

　　当年少不更事，甚至会觉得那是一种天塌下来的感觉。坚持了三年的梦想，十二载的苦读，在那一瞬间悉数土崩瓦解。

　　那段时间自己什么都不想做，每天都对着成绩暗自神伤，直到有一天我整理高中书本的时候，又发现了那几张高一期中考试的试卷。

　　我盯着试卷出神，突然又想起了语文老师当年讲的那个故事，“我刚刚没有走好，没关系，我再走一遍。”

　　如果觉得这个成绩实在是不如人意，我可以选择复读。如果不愿再走一遍高三，我甚至可以选择在以后考研。

　　通往梦想的路有很多，如何能说一遍没有走好，就一定要错过了梦想？

　　我没有选择重读，而是选择了一个和自己梦想相近的专业，去了其他的大学。记得在大学刚刚报到的时候，学姐让我在一个本子上写下未来四年对自己的期待，我想都没想，在上面写的是C大的名字。

　　未来还很长，我仍抱着那份倔强，相信我总归能触到梦想。

　　很快自己就要开始忙考研了，我不知道自己这一次会如何收场，但是我一定会小心翼翼地把追梦这条路再走一遍，这或许是我对它，最坚决的倔强。

　　看到这里你会发现，我从来都没有提起那个心仪大学的名字，或许是害怕也好，或许是少了那份孤勇也罢。

　　因为我开始懂得，所有让人为之感动的追梦故事，大抵都是在梦想实现之后才变得更加耀眼。这一次，我把C大这个名字，放在了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