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 屿

　　

　　1

　　莫文蔚慵懒的声音突然在安静的房间里响起来的时候，我没有像往常一样一个鲤鱼打挺地翻身起床，而是把头埋进枕头下面，久久不肯动弹。闹钟一直轻声响着，我舍不得关掉这温柔的声音。我想，一切都只是因为，我梦见了你。

　　“嗨，我真的好想你……”

　　林洛尘，你唱过这首歌之后，我再也没能忘记过。一直记得刚进高中那一年的元旦晚会，你坐在舞台的台阶上静静地唱这首歌。人群里迷失了同伴的我本想偷偷溜回寝室，却在你温柔的声线里像是被什么击中似的，停在原地不肯动弹。

　　我装作不经意地从后台通道路过，只为从那一堆表演者的中间辨认出你的身影，后来，几经周折打听到你，知道你比我高一届。我无数次地绕着一条长走廊的距离，只为看你一眼。

　　其实你不是特别好看，只是皮肤很白皙，笑起来的时候像能够盛满阳光。有一回路过你的教室，你的座位换在了窗口，你在和前桌的一个女生边打闹边笑着，那样爽朗的笑声让我有点开心又有点失落。

　　我庆幸，你没有发现躲在你身后像小偷一样窥探你所有美好的我。所以，我才有勇气继续在你的世界的一角，流连忘返。

　　你不会知道，前天我们被大雨困在图书馆时，你同伴借到的那把伞是我唯一的一把伞。我站在避雨的房檐下，看着你和她的身影慢慢消失在雨幕里。入春的雨还在淅淅沥沥，细密地下进我心里。

　　2

　　你第一次跟我说话，是在高二年级办公室，作为课代表匆匆赶来领试卷的我和你迎面撞上。你主动笑着道了歉：“不好意思啊，小才女。”

　　你看我怔住了，小心地确认着：“你不是赵彦彦同学吗？”

　　我故作镇定地点了点头，心里却止不住一阵慌乱。

　　“别这么惊讶，你难道都不知道你写的作文每次都会被整个语文教学组的老师当成范文在自己班上念吗？”

　　想了想我鼓起勇气说：“林洛尘学长，我也一直知道你。”

　　那天我以请教问题为由要了你的手机号，你规规矩矩地打上名字，我拿回手机后改成了“林学长”。

　　我们开始有一些微小的联系，比如我来过你的教室向你请教过数列题，而你会请我帮你修改演讲稿。高一下期的时候，我被身为学生会主席的你拖着空降编辑部，于是每周三晚上的例会也是我们的交集。

　　每次遇到你，你都会高兴地向身边人介绍：“这是我才女学妹赵彦彦，文章写得可棒了！”我站在你身边配合地弯着嘴角笑。

　　我喜欢你叫我“赵彦彦”的样子，我总能添油加醋幻想出许多温情来。

　　有一回过马路的时候碰到你，你无奈地看着只顾看你不顾看车的我，揪着我的袖子往前走。

　　那段时间，一想起这些微末的细节，都会忍不住躲在被窝里笑。

　　爱情笔记：我不歌颂爱情，因为我们之间称不上爱情，但我歌颂你啊，给过我最美好的感情。

　　偶尔也会忍不住和你发消息，给你发一些傻不拉几的问候，你从来不会及时回我，可你也从没忘记回我。

　　那学期期中考试的材料作文，写腻了苏武、陆游、辛弃疾的我终于鼓起勇气抬笔写了你，我还一直记得当时我的题目是《谁给你力量度过青春》。搁笔的那一刻我就在幻想这一篇会不会被老师拿到你们班上念，所有想对你说的话，你能听到吗？你能听懂吗？

　　可是分数出来的时候我措手不及，那篇作文严重偏题，平时作文几乎满分的我那次得了38分。

　　我永远记得这个成绩。那是我唯一一篇跑题作文，所有人都把它当成我少见的一次失误，可只有我知道那是我青春里全部的天真赤诚。是在那个青涩的少年时代，自卑的姑娘那般笨拙地想要通过这样贫瘠的力量靠近你，取悦你。

　　3

　　后来你升入高三，我们的交集更少了。高三每个月都会有月考，所有的年级前列都会用红榜昭示，这一年我亲眼见证了你的名字从五十的样子慢慢前进，到最后在前五名尘埃落定。

　　有一回你在红榜前看到我，心血来潮般带我去新建的实验大楼逛了一圈，一路还问着我：“我快要走了，再过几个月就要轮到你们了，紧张不？”

　　说到离开，我心中就开始满满泛酸，我有预感对你所有的迷恋都将要随着你的毕业无疾而终。

　　我抬起头近乎痴迷地望着你：“你想要去哪里？”

　　“我想考港大。”

　　那时候才意识到我们之间的差距究竟有多大，我好像倾尽全力也到不了那样高的学府，而这不过是你人生的一个计划。那天晚上坐在窗边写日记，看着窗外的阑珊灯火，眼睛突然就模糊了。也是在那一刻，我做了一个后来影响我一生的决定：我要考港大！

　　那时候都不敢相信自己能够拥有如此强悍的毅力，定下这个几乎天方夜谭的目标的第二天，我便提前把自己塞进了高考的角逐。我熬夜恶补我差到没底的数学，我开始不再赖床而是早早起床背成语背单词，我开始利用课间的零碎时间背小知识点，也在每个深夜最是烦躁不安的时候记笔记和整理错题。

　　为了能够拥有和你更多的可能和交集，我可以每天晚上熬夜熬到凌晨两点，拿各种难题虐自己。会在疲劳至极的时刻幻想，你温柔地坐在我身旁讲解，语声缓慢而耐心。每一个深夜里，时光就是那样一个温柔的你。

　　渐渐地，我的成绩有了很大的提升，班上颁奖的那一刻，好希望你能从窗前走过，看一眼我骄傲的样子，想象着你会用温润的笑容嘉奖为了接近你而拼命的我。

　　只可惜没来得及让你看见这个努力去变得崭新的我，你便要在栀子花的芳香里离开。

　　那年的高考给了这座城市最沉闷的夏天，也给了这场暗恋最猝不及防的收尾。高考完的第二天你抱了好厚一摞书来送给我，有全新的教辅资料，还有一些励志书。你说一句“赵彦彦加油啊”，我便眼泪顿下。

　　4

　　那年你终是圆梦港大，而我则来不及伤感你的离开便迅速进入高三白热化的考前复习中。凭借高二打下的基础，我迅速地适应了高三的快节奏。

　　那些个时候，我甚至都很少再想起你。你将我带往朝向光亮的路上，尽管你已消失在了路的尽头，却给了我无穷尽的力量往前走。

　　偶尔也会和你发发邮件，你的鼓励依然是那剂最有力量的鸡血，让我朝着港大这个目标奋斗不息。

　　终于那些废寝忘食的小时光都在那一年的六月迎来最后的褒奖，我以一种最好的状态结束了这场三年拉锯战的最后一搏。

　　考完英语后的半个小时，你的电话不期而至。电话里你的声音轻快，只字不提高考，只是叫我好好玩儿呀，我叫了一声“林学长”，眼泪就再也忍不住了。

　　我没有考上港大，但很顺利地被北京的一所高校录取。那个暑假我收到你的邀约去找你，望着眼前的你遥想时光，才郑重地对着你说出了那句：“林学长，谢谢你。”

　　谢谢你来过我的青春，给我一路向前的意义，才让我收获如此美丽的自己。你了然的笑里有我最熟悉的温柔，直到那一刻才如此确定，原来最好的时光，一直被我牢牢握在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