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许 晔

　　

　　从小，我就有一个医生梦，渴望奔跑在“救死扶伤”的医学之路上。但填志愿那年，爸妈说：“你不能离开杭州。”高考成绩“说”：“你这分数可上不了医学院。”我思索了很久，最终在有限的选择中填下了比医学大类低很多分的应用生物科学大类，并在大二专业细分时选择了动物医学专业。

苦练扎针技术的助理生活

硕士毕业那年，我正式进入动物医院工作，成了一名动物医生助理。进了医院后，我才发现这其实是个极其需要动手能力的工作，无论是给动物量体温还是测血压，都是费心又费力的活儿。作为一个大学期间实践较少、理论偏多的“学院派”，我得一切从零开始，比如给小动物扎留置针。

　　留置针和一般的输液针不一样，它有一根硬针，一根软针，操作时必须同时将两根针推进血管，推到一半看见管道里有回血后把软针推进去，再拔出硬针。看似简单的过程，却特别考验经验和技巧，一旦分心或者经验不足，软管就容易折住，或者穿破动物的血管。

　　工作的第一个月，我没扎成功一针。有时候觉得自己明明找到了血管，结果等真正下手时它又不见了；好不容易看到了管子里有回血，一到绑胶带的时候，软管又错位了。扎了几次，小动物们也开始不耐烦地朝我直嚷。它们越叫唤，我就越烦躁。

　　“从来没有扎不进去这一说，你练习得不够多。”一个在医院待了多年的前辈拍拍我的肩膀。受到鼓励，我捶捶肩膀，继续留下练习。那段时间，我一有空就一遍遍地在脑中回顾留置针的操作过程，每天下班都留下来练习，这才顺利地掌握了这动物医生最基础的技能之一。

　　刚入院时，院长曾对我说过这样一席话：“像你这样高学历的学生，平时接触的大部分都是理论知识，如果没有体验这些基础工作就去做医生，属于空中楼阁，很容易犯错。”当时，我还曾疑惑，有了练扎留置针的经历，我才发现这一席话正是暗暗提示我—理论和实践是两回事，一切都要从基本功开始。

动物影像医生，没那么简单

住院部、化验室、手术室、前台、药房……在各科室辗转轮岗了三个月后，我最终确定了自己的工作方向—做一名动物影像医生。一是因为这个岗位需要医生有极强的学习能力；二是这个岗位极其考验医生的动手能力和判断能力。向来喜欢挑战的我，当然要“应战”。

　　走进影像室的动物多种多样—除了猫、狗，还有兔子、小鼠、乌龟等等。别说动物们体型差异甚大，就连同一个器官在不同种类动物身上的形状和位置也完全不同，这对利用影像查找病因的我来说是一项巨大的挑战。猫是单子宫体，兔子是双子宫体，判别时要有所区分。狗的胸腔能轻易被找到，能比较轻松地通过观察片子判断它是否得了肺炎。同样的操作放在龟身上就不一样了—如果不是对龟的身体构造有足够的了解，你也许永远猜不到片子里白乎乎一片中黑色部分是它的肺区，更难通过影像中的纹路判断它是否有炎症。

　　2017年的夏天，恰逢我值夜班，一个女孩带着一只巨型萨摩耶奔向医院，她告诉我这只萨摩耶已经连续三四天吃什么吐什么，而且只排少量粪便。为了准确判断病因，我立即决定对它进行B超检测。

　　这只萨摩耶的重量超过150斤，因为体型过于庞大，我只得移除B超台让它躺在地上进行B超检查。虽然生了重病很虚弱，但狗狗的抵触情绪依旧很严重，特别凶，不停挣扎。于是我找来三个男生给它做了绑定，等一切都安置妥当，我拿着B超探测器，跪在萨摩耶身旁，来回探查。

　　因为狗狗挣扎，再加上脂肪层比较厚，我足足跪了1个小时，才终于在小肠附近探查到了有异物的影像。我做出诊断：狗狗可能是误吞了异物，异物导致小肠梗阻，引起了不适。

　　探查结束，萨摩耶立即被送往手术室。果真如我所判断的，外科医生在它的小肠部位发现了一只团好的袜子。原来狗狗是趁主人不注意时吞下了袜子，袜子卡在小肠引起了内肠道出血，而我的正确诊断为它赢得了极佳的手术时间。

　　很多畜主（宠物主人）问我做动物影像医生的成就感是什么，我的回答是：找到病因最重要，而不是盲目乱治。2017年一整年，我探查了超过1000例病例，很多临床医生不能找到的病因，我却可以通过B超、X光找到，而这就是我作为动物影像医生最大的成就感。

除了救助，还有感动

一个下着毛毛雨的冬日早晨，大家陆陆续续地来到医院准备上班。还没走到医院门口，我们就闻到一阵仿佛食物溃烂般的臭味。臭味来自医院门口放着的一只纸箱，走近一看，里面蹲坐着一只阿拉斯加犬。虽然是一只年轻犬，但它得了非常严重的皮肤病，毛发秃了好几块，眼睛眯着根本睁不开，四只脚也溃烂得不成样子。那天特别冷，生着病的狗狗躲在箱子里瑟瑟发抖。

　　作为动物医生，我们有个共识—动物医院并不是收容所，如果所有生病的失孤动物我们都救治，那我们就不能正常地开展工作。

　　但面对这样一只无助、可怜的动物，孰能无情？救，还是不救？没有人敢主动揽下这个责任。

　　“想救这只阿拉斯加，愿意花时间和精力照顾它，给它洗澡、换药的同事请回答一声。”几分钟后，医院的工作群里传来院长的一条消息。

　　“我愿意”“我可以”“我也可以”，群里的人陆陆续续地回复，有超过半数发出了“愿意”的声音。

　　在大家的协助下，这只可怜的狗狗住进了医院住院部，我们轮流给它剃毛、洗澡、换药。虽然再三申明不是动物收容所，但每次看到这些可怜的动物，大家都忍不住心疼，陆陆续续地，医院的住院部养了十多只生病的动物，其中有流浪的小猫，有差点失去生命的小香猪，还有生重病的小狗。

　　看着这些“小生命”把你当作好朋友那充满善意的眼睛，我觉得自己感受到了幸福和温柔。有时候想想，动物医生真是一个幸福的职业，不仅是对动物，也是对畜主，更是对自己。

　　看着怀抱狗狗不肯撒手的孩子，因为狗狗摇着尾巴而绽放笑容的老人……愈发感谢自己当初填报志愿时对医学的坚持，让我找到了一个充满幸福感的职业，也成就了自己这条与众不同的医生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