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 卡

　　爱情笔记：明明，没有刻骨铭心的故事，为什么就是刻骨铭心地喜欢你。告诉我你不爱我了，告诉我你从来就没有爱过我吧，我想那样会好过一点。

　　

　　一

　　杜若跟我说家里初雪刚落。日本最南端的这个小岛，依然盛夏。我和你，两个季节，两个国家，两个人，两个世界。

　　第三次删了你的联系方式，但是其实根本没用的吧。你的微信号和QQ号我倒背如流，只要我想，只要你同意，一串数字和字母的距离你就会又出现在我的列表里。但是我忍住了无数个那样的瞬间，才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想你。

　　我说：“能不能给我一个了断，随便说一个理由，你有喜欢的人也好，你有女朋友也好，你不喜欢我也好，随便什么理由，我就不纠缠你了。这么多年，我也感觉姿态太难看了。求你，给我一个了断。”

　　你说：“你应该找一个在日本的中国人照顾你。”

　　是我幼稚，隔了两个国家，隔了日本海，隔了山长水远，要和你告白，要以此来证明你不是不喜欢我。可我凭什么要你舍弃触手可及的温暖来证明爱情的伟大和长久呢？

　　我每一次忍不住找你，就会长一颗智齿。百度上说人的一生最多可能长出来四颗智齿，现在已经第二颗了。我说下次再长智齿的时候，或者我回国的时候，或者我结婚的时候，我会把你加回来的。

　　二

　　关注的一个星座博主开玩笑说：“没有天秤座原谅不了的人和事。”我突然想起来当年嘴硬心软的你。

　　很多很多年前，那时候还没有滴滴打车。暑假放假搬宿舍，一大堆行李搬不走。我从来都是一个人等着，等我姑下班来接，或者等到出租车司机愿意拉我这种起步价之内的。

　　室友打电话开玩笑让你来，你说已经洗好澡了打游戏不想出门。我不觉得你拒绝有什么不对，毕竟谁都没有义务去帮谁。安心坐下来看书耗时间，然后你骑着自行车停在了我面前，还递给我了一瓶绿茶，我接过去，夏日里冰冰凉凉的手感，瓶子外挂了水珠。为什么是你呢？没什么理由，只是因为你来了。不是锦上添花，是雪中送炭。你来了。

　　后来我缠着你让你送我回家，蹭着你借自行车，找各种乱七八糟的借口去找你，你都一边无奈一边吐槽一边不屑，然后一件件顺着我的意思照做了。

　　杜若说：“想想高中的时候，我们的洗发水和零食都是苏子墨从外面捎进来的。”

　　原来，我已经死缠烂打到那么过分的地步了吗？那你，原谅我的死缠烂打胡搅蛮缠了吗？

　　三

　　每次提起来当年的事，杜若都跟我说一遍对不起。

　　那年杜若喜欢的夏泽和你一样在理科尖子班，她脸皮薄，我就去给她送情书，顺便再撩你。但是莫名其妙被当成了脚踏两只船的女生，追不到你又去追其他人。整栋楼传起了流言蜚语，下课的时候，我们班一个不怎么熟的女生拉住了我：“别出去，现在他们班男生在围观看你是谁。”

　　你们班一个好心的女生传简讯给我们班女生，说我被当成了水性杨花的女生，不止你们班整个楼层的男生都在围观我是谁。我真的很生气，不是生气被围观，而是生气你为什么不解释，你明明知道那些情书是杜若写给夏泽的，你明明知道我从来只是围着你转，你为什么不解释呢？为什么不能稍微维护一下我呢？

　　我一气之下拿高考必备古诗词写了一封信给你们班同学想要澄清事实。现在想想挺后悔的，感觉自己像个小丑，本来大家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只有我超认真地想要每个人知道真相。下晚自习，我拦住你问你为什么不解释，你说：“做人要有一颗强大的内心。”

　　对不起，我玻璃心。那是我第一次删你。

　　四

　　为什么加回来你呢？因为走户外的线，你是领队啊。有人开玩笑说：“子墨，你女朋友鞋带开了。”我还没有反应过来，你已经把登山杖递给旁边的人蹲下身替我系好了。

　　我第一次走负重的线，背着十公斤重的登山包，脚崴了落在最后，你单膝跪在我面前，丝毫不嫌弃地托起我的脚放在腿上，帮我把鞋脱掉看伤势。最后甚至背着我的登山包走到了下一个休息点。晚上大家围着篝火讲故事，我喝完酒晕晕乎乎的，缠着你撒娇说还没有被公主抱过，回去的路上你就真的公主抱抱了我一路，路上还有隔壁学校的户外团在做饭。

　　夏泽打电话给我的时候，我不想再管他和杜若的事儿了，就挂了。我没想到他会打给你，你把手机递给我，我拿着手机走远了，然后和夏泽吵了一架。晚上分帐篷，我被你扔到了其他帐篷，不知道是刻意还是无意。那天晚上月色真的特别好，但是跟你睡一个帐篷看月色的是另一个女生领队。想哭，眼泪随时随地都可以掉下来，即使上一秒还在微笑。为了姿态不那么难看，为了所谓的矜持和自尊心，我开始慢慢疏远你，或者说让自己不要对你抱其他的心思。

　　发乎情止乎礼。为了不让自己有事没事找你，为了永绝后患，我删了你的联系方式。第二次。

　　大学我选了南方的学校，你去了北方。你加我的时候说：“家里下雪了。”

　　大三寒假，我在丽江客栈做义工，除夕夜开始下雪。刷朋友圈刷出来你有了女朋友，我缩在墙角抽了一盒万宝路。对不起，没长成你喜欢的软软糯糯的乖巧模样。之后我再也没有碰过烟。

　　你女朋友拿你手机打电话给我的时候，我清晰听到你们吵架的声音。

　　你女朋友：“你说清楚你们到底什么关系？”

　　你：“你把手机给我。”

　　是啊，我对你来说到底算什么呢？你对我来说，又算什么呢？舍不得，忘不得，求不得，活生生长成了眼中刺肉中钉。

　　《十八春》里曼桢半晌方道：“世钧，我们回不去了。”他知道这是真话，听到了也还是一样震动。

　　其实我也知道：我和你，也回不去了。

　　五

　　我为什么又跑去告白了？因为来日本的飞机上，我突然在想如果飞机失事，我可能永远没有机会告诉你，我喜欢你，喜欢到愿意和你白头到老。但是，我求的不是和你白头到老，求的是一个你亲口给的了断。

　　刚来日本这边，日语不灵光，工作也不顺利，台风地震时时光顾，每天下班哭到要断气，每天都在绝望中等待失望落幕，每一天都漫长到让人没有勇气熬过未至的绝望。

　　然后愈发想念你。应了叶芝那句诗：“在我直面死亡时，在我睡梦正酣时，在我纵酒狂欢时，总会突然遇到你的脸。”但是，我们回不去了啊。别人是得以情深共白头，我只求一场大雪，你我走进那场雪里，得以冬雪共白头好不好？杜若后来跟我讲：“当年苏子墨真的以为你喜欢夏泽……前几天他们班级聚会，苏子墨喝醉和夏泽打了一架……”

　　我知道啊。那天你喝醉了不仅和夏泽打了一架，还一边吐一边跟我讲电话，末了的那句“我喜欢你”虽然含糊但是我听清了，但是再后面一句“对不起，我要订婚了”我也听清了。

　　我现在已经学会做一个不动声色的大人了，我甚至不再幻想我们能再见面。那两颗智齿，我拿着佐口先生给我打印的地图找到了医院，拔掉了。

　　之前看过一个比喻：初恋像是樱花，盛开很美，但是凋落更美。初恋，第一次，喜欢。刻骨铭心地喜欢哪怕不曾在一起。再后来我和佐口先生去了北海道看雪，多可惜，那个人不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