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让我凉似月
文/李梦霁
宫墙里的争斗,千百年来无止无休。周皇后和田贵妃争宠不睦,使其父游历天下,掳掠美女入宫,培植己用,两相抗衡。自此,周、田两位国丈煞费苦心地网罗美女。田国丈的榜单上赫然写着她的名字—陈圆圆。
她入宫那天是初一,天上无月。
陈圆圆幼时家贫,被卖入苏州梨园。豆蔻年华初登台,以吴音唱南曲,名动江淮。时人赞“每一登场,花明雪艳,独出冠时,观者魂断。”
可她明白,自己终究是风尘女子,以色侍人罢了。盛名之下,她只想逃离纸醉金迷的生活,去过寻常人家的小日子,柴米油盐,养儿育女。可这对她而言已是奢望。
陈圆圆十六岁时曾遇一翩翩少年,许诺要娶她。她见过太多虚伪的情意,只有他是认真的。那少年为她赎身,并将她带回家中参拜父亲,可老人家望着她,竟为之一颤。翌日,她被送回青楼。
“家父说,小姐艳若天人,不是凡俗之身。在下不敢纳天人做妾,逆天者亡。”那少年如是说。果然,美貌于她已是罪过。可她还是感念这个文弱少年,曾让她有机会靠近人间烟火。
十八岁时,她习惯了迎来送往,人们赞她“声甲天下之声,色甲天下之色”。
那日,她凭栏远眺,忽然听闻身后簌簌有声。她转身,看见一个书生伏在书案上写字,“圆圆淡而韵,盈盈冉冉,衣椒茧时,背顾湘裙,真如孤鸾之在烟雾。”
人人都赞她容颜才情,唯有他知她内心孤独。后来她听说那人姓冒名襄,字辟疆,如皋人氏。
约有半年时光,冒辟疆隔三岔五前来与她相会,佳期如梦。她又在他身上看到了逃离风月的希望,她多想被他带到万家灯火深处,隐姓埋名,与他做世间最普通的夫妻。
她在风尘中浮沉太久,明知就算他许下誓言也当不得真,可她不愿松手,因为离了他就好似堕入万劫深渊。每当她提及此事,他的眼眸里全是闪躲,果然,世上流连纸醉金迷的男子别无二致,满口情深意切,皆是逢场作戏。
陈圆圆举头望月,不让泪水滑落。那天是初四,一弯蛾眉月冷冷的、瘦瘦的,寒气逼人。许是她眉间的悲凉让冒辟疆心生恻隐,他低声说:“我明日回乡接家母,下月中旬方回,月满为期,待我归来,从长计议。”
可惜未及月满,陈圆圆便被田国丈掳进宫去了。
若干年后,陈圆圆听闻冒辟疆又结交了董小宛。秦淮河畔两位绝色女子,于他而言,不过东隅桑榆之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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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圆圆虽然进了宫,但自小长在梨园,对宫中之事一无所知,只听过一句“白头宫女在,闲坐说玄宗”。待她见了皇帝,只觉天子不怒自威。想着今朝若选在君王侧,总好过在百花深处强颜欢笑。
可惜皇帝只是草草瞥了她一眼,正色道:“天下大乱,内忧外患,朕无意选秀封妃。”未几,她便被遣出宫,成了田国丈府上的歌舞伎。
她忽而想起唱曲里的红拂女。她才十九岁,花容月貌,终日侍奉苍发白髯的田国丈,一如红拂。然而她的李靖在何处呢?
彼时流寇猖獗,田国丈宴请辽东总兵吴三桂,托其庇佑。席间,田国丈命陈圆圆唱一曲《西厢记》。
“兰闺深寂寞,无计度芳春。料得行吟者,应怜长叹人!”吴三桂目光如炬地望向她,穿过觥筹交错,穿过满室婀娜,穿过她单薄如叶的戚戚浮生。千帆过尽,世间从无一人这样看着她,带着倾慕、蜜意与心疼。
感君一回顾,思君朝与暮。她一怔,竟忘了唱词,掩面而去。
不久,吴三桂纳陈圆圆为妾。那天是十五,满月当空,她蓦地生出“但愿人长久”的渴念。怜取眼前人,生生世世,并肩观望花好月圆。
很快,皇帝命吴三桂出关抗敌。狼烟四起的年代,容不得柔情。他想带她同去,做随军家属,吴父却极力反对。其实,吴父担心吴三桂兵败投敌,不顾全家安危。有陈圆圆在吴府,他总会回来的。后来,他果然“冲冠一怒为红颜”,人人都说陈圆圆是红颜祸水,却无人知晓她的苦楚。她只是在历史断壑里,侥幸得到过一个男子的宠爱,如此而已。
就这样,历史的车辙冷冷前行,王朝碎瓦坍塌一地。年复一年,陈圆圆已然人老珠黄。这些年,吴三桂纵情声色,新欢“四面观音”“八面观音”并擅其宠,她已是旧人。纵然曾有“冲冠一怒为红颜”的深情,也敌不过斗转星移。
某个深夜,吴三桂酩酊大醉,闯进她的房间,断断续续地呓语:“圆圆,你早年是江南名伎,后入宫,又进田府,本与我无关……后来你被李自成的人抢去了,你是我的女人,怎能委身贼人……”
这些话像醉话,又像专门讲给她听的。原来这么多年了,猜忌一直存在,像沟壑横亘在他们中间,将他们隔在天涯两端。
陈圆圆想起他异样的眼光,凛然如刀。她曾以为,受多少凌辱,咽多少骂名,只要活着,总有与他相见的一天。她爱他如生命,他却嫌她一身污名。
百般蹂躏的人生了无指望,陈圆圆终于遁入空门,虔心皈依。国色天香给予她的,只有无尽挣扎。少时为伎,以色侍人,随他入吴府,又背负“祸国”辱名,老来却被弃。
红尘浪打,她早已心力交瘁,只想伴青灯佛影,安度余生。可惜,树欲静而风不止。
康熙颁了撤藩令,吴三桂举兵反清,自立为帝。她曾劝他不要被人利用,他却置若罔闻,可见他心里本就没有民族大义。
康熙十七年,吴三桂病逝。康熙二十年,昆明城破,吴氏灭门。陈圆圆本在庵内修行,原可躲过此劫,却也生无可恋,沉湖自尽。
她辞世那日是廿八,残月当空,惨惨戚戚。她一生的阴晴圆缺都尽了,仿若一场轮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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