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雪埋酒,愿共酌愁
◎凤不归
去年初雪时,我在道观焚香祈祷,看炉里几缕轻烟袅娜,感慨万千。
世人寻山问道,所求无非功名利禄,我也未能免俗。那时处于学业困顿期,终日萎靡不振,颇有几分潦倒意味。有意登山,却在无意间偶遇了那场初雪。拂袖,抖落了檀香和清寒,却终是没有抖落满腔的浓愁。
冬雪雅致的背后,当是晕开的凄苦与绝望。
永贞元年,那场雪下在了永州。一叶孤舟,一位渔翁,一片寒江,和一场铺天盖地洋洋洒洒的孤寂的雪。渔翁独坐江心,闭目垂钓,不染丝毫人间烟火气。四周不见飞鸟,未有人迹,天地只剩一色,万籁无声,只有幽静与凄寒缠绕交织……
冷,却不只是感官。革新的失败使柳宗元被贬永州,那是一个素有“南荒”之称的地方,地贫屋寒,条件简陋。他虽身为司马,却找不到容身之处,只能委身寺庙。他将满腹忧愤铸入那场大雪,那老翁有多清高,他就有多孤寂。他没有一间暖意融融的暖阁,没有精致的熏笼和手炉,更没有貂皮绲边的披风。他于凛冽寒冬中艰难度日,那一瞬望见的开阔与壮观,是别具风情的哀思,却也是唯一的慰藉。
“夜深知雪重,时闻折竹声。”那是白居易的冬。
他裹着一身清寒惊醒时,眼前一片莹白,方知窗外下起了雪。细嫩的竹承不住雪的重压,发出清脆一响后寂寂折断,将尚青的残枝埋进雪里。雪夜里没有浔阳江头秀美的歌女,也没有闻者泪下的琵琶声,却仍是让他感伤良久。
今年的冬来得略迟,雪却下得格外的早。青松尚小,不见红梅。我踏步踩过,松针掉落的地方留下一串凌乱的脚印。纷繁的现世不能煮一壶酒,我便捧上一盏茶,半日偷闲。雪势渐猛,窗棂上顷刻便落了一层。许是炉火太旺,又或是茶香迷了眼,不知怎的,竟淡去了几分愁绪。
这是一场没有古意和书香的初雪,只是一种素色的单调的白,却让我触到了一种经年的美,猝不及防。许是因所有困顿忧伤都流逝在昔年光影中。苦厄还是劫难,都有搁浅的一日,当不带愁思的霜雪回归了最初的颜色,一瞬间便显出了应有的光华。心境开阔,便可见天地浩大。
后来,我将一坛酒埋在新雪初消的梅树下,只愿来年拆开封泥的时候,你我都能再无轻愁,把盏邀客—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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