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宫绣花,俯瞰天下
◎彤管有炜
大唐日报头条
武则天: 作为新一代领导人,是时候搞一波改革了。自古男人都可三妻四妾,朕提议今后大周女子可三夫四婿,你们觉得如何?
狄仁杰 :女皇咱们还能不能愉快地玩耍了?!
武则天端坐在妆台前,一言不发,沉默似水般蔓延开来。身后的宫女小心低垂着头,为她将长而繁复的衣摆理好,将不再乌黑的长发束起,绾出一个美丽的弧度。武则天感到头上的重量越来越沉,那代表她身份的凤钗在眼前铜镜里显得有些扭曲,她微微向前仔细端详,却不小心看到了眼角的皱纹,像被微风吹皱的湖面。
这年的武则天已年过六旬,再温柔的时光也会在她容颜上留下不可磨灭的痕迹,不论她是否贵为太后。她不得不承认她不再年轻,而她身边的人,敌人、爱人甚至子女,也在权力争斗中一个个远离这个精美的囚笼。午夜梦回,空荡荡的宫殿,只能听到自己惊惶之下的喘息,再没有人握住她的手,送一点儿带着温度的暖。
究竟什么才是能够永恒的呢?没人给她答案。
她的思绪被匆匆跑来禀报的太监打断,她收回向前的姿态,微微扬着长而细瘦的脖颈,好像还是那个威严而令人畏惧的天下之母。或许有惶惑迷茫的瞬间,但她一直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她从来都是向前走,不会回头,亦不会妥协于残酷而颠簸的命运。
九月,天气已经泛凉。从外而来的太监周身还带着一点风的凉意,但武则天知道,上天的旨意终究来了。一个名叫唐同泰的雍州人上表说从洛水之中得到一块瑞石。这本是一块普普通通的石头,但只因上面有着“圣母临人,永昌帝业”八个字,便成为寓意深厚的祥瑞之品。究竟是天意还是人为,谁会在意呢?
她听后很高兴,越过已经称帝的儿子李旦,自封为“圣母神皇”,这在历史上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但几乎没人提出异议。武则天知道,他们忌惮自己手中的权力,若有朝一日她从这巅峰之上跌下,一定会被群起而攻之,尸骨无存。
难道让她放下一切,做一个深宫之内绣花听雨的衰老妇人吗?听起来真是好笑。自从父亲死后被同父异母的哥哥欺凌,她就不再是天真的少女,她希望有一双可以振臂长空的翅膀,想要飞,一刻不停地向上飞,哪怕粉身碎骨,也无所畏惧。
她从不将自己视作一个女子,所有的圣人都告诉她,女子要倚靠男人才可以生存,但她偏偏不信,她要做一个令所有人跪在脚下膜拜的人。要成为一个皇帝,或者女皇吗?她曾经不止一次地问自己,答案从来都清晰不曾改变。
还是有障碍的,但她没有退缩,这时她的势力已遍布朝堂,文臣武将中都有她的追随者。洛水神图一出,她颁下旨意,要在十二月亲临洛水,召集李氏宗族以及群臣进行祭天,百官朝凤。有谁敢阻止这看起来早就超出一个太后之仪的圣旨?
那个本就形同傀儡居于深宫的李旦吗?在他之前,她已经废了一个皇帝,逼死一个太子。或者是那些满口仁义道德的腐朽儒臣?自从她平定扬州之乱,诛杀老臣裴炎之后,他们也早就没有半点儿文人骨气。只剩下那些刀架到脖子上才开始瑟瑟发抖的李氏皇族们,害怕那洛水之约不过是个局,一个将他们一网打尽的鸿门宴。
武则天不动声色,只静静等待着。那平静海面下的波涛汹涌,她只当看不到。一封“神皇欲倾李家之社稷,移国祚于武氏”的信件在宗族子弟之间暗自流传。他们惊惶无措,他们说要起义,最终却只有一个有五千兵士的李冲提前起事,又怎敌得过她派来的上万精兵,这场最后的挣扎简直如同隔靴搔痒般可笑又无力。而她就趁着这场混乱,将所有参与或根本没有参与其内的李氏子孙一一铲除,像挖去那枯萎花丛最后的根,而后徒留一片红花绿叶,凋零于泥土之中。这对于李氏是一场浩劫,一场不可避免的灾难。
武则天看到跟随的史官将这些一一记于那将要传读千年的史册上时,内心竟然那么平静。她从不会掩盖她的冷酷与残忍,要想改变,必有牺牲,她只是不愿妥协。
十二月,经过一年赶工的名堂已经建好。她在洛水之畔如期祭天,抬头望见有一只凤盘旋在华丽而高耸的宫殿之上,涂于其表的黄金在阳光闪烁中熠熠生辉。她眯起眼睛,时光飞转,人影退散,感觉自己好像回到了第一次进宫之时。那时,她偷偷抬头望着一座座连绵的宫殿,像是望着生来便不会平顺的命运,而后是十二年寂寥的深宫时光。
再也不会了,那种无望的等待再也不会有了。她知道她已抓住了命运之手。一切的低谷都没能挫败自己,那么一切的巅峰都将会成就自己。她永远都有一股不同寻常之人的孤勇,让她勇敢地打破一切循规蹈矩的旧俗,敢于向前也善于隐忍,让她走过千山万水不急不缓,不骄不躁,直到走向这场她亲手打造的盛世繁华。
她不再是那芸芸众生。俗人的胆怯、畏惧,女子的纤细、懦弱,早就被她那勇往直前的锋利所刺破,化成碎片一点点遗落身后。身前有千人阻挡,万种流言,她也不曾回头,披荆斩棘,才可所向披靡。
究竟什么才是永恒呢?次年九月,武则天再次端坐在梳妆台前,低低念着当年她在感业寺中为尼时给唐高宗写的一首诗,那是她全部的柔情:“看朱成碧思纷纷,憔悴支离为忆君。不信比来长下泪,开箱验取石榴裙。”那件石榴裙现在早已不见了。此时她的身后,是为她量身而做的一袭华美龙袍。
她将所有柔软收入心中,将所有孤勇化作铠甲,成女子之不能,得千古之伟业。当诸州遍布大云寺,当所有人都说她为弥勒佛化身下凡应为天下之主时,她顺势而为身披龙袍,头戴王冠,为自己起名为“曌”,在金殿龙椅上稳稳坐下。她不断地飞翔,终于看到孤勇的尽头,原来是明朗辽阔无人曾至的天空。
与其做深宫绣花等待命运垂青的妇人,不如把命运攥在手中,踏着金砖碧瓦俯瞰天下。她的身后,是天下,是万民,是一个名为周的王朝,永不褪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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