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家桃衣
◎叶 莫
夜唱琵琶,丝竹如麻
酒家有胡女,笑当垆,似花
弄脚缤纷,锦靴铜铃挂
长安城中遍寻她
许是更向往纵马江湖的侠客生活,故而对柔弱娇媚的舞姬向来不甚在意,只觉她们身上脂粉气太重,比不上江湖中人豪爽直率。可当我偶然听到叶里的《桃花姬》时,不禁呆愣许久。这是我从未听过的叶里。我知她的声音可缥缈魅惑,可低沉深情,却不知竟能如此妖娆缱绻,让我沉浸其中久久不能自拔,甚至想随着跃动的音符,一同跳进这首歌给听者编织的幻梦中。
“姬”之一字,本就带着几分艳色,而桃花素来便承载着世人的各种绮思妙想,两者结合,更添妩媚。而歌如其名,节奏鲜明的鼓点配上欢快的二胡,前奏就已将听者带入一片艳艳桃色之中,起承转合间又让人有置身胡人歌舞酒肆的错觉。
可当柔媚的嗓音低低响在耳边时,自脚尖而起的酥麻之感告知我这不是错觉。其后我已顾不上她在唱些什么,双眼不由自主地阖上,心已沉入歌中世界。
那是长安城中一家门庭若市的酒楼,进门便见高堂四周被人群环绕,有客人喧闹私语,原来有胡姬将要献舞。因她跳舞时总着粉色裙裾,时人便将此舞称为“桃衣舞”,而胡姬得名“桃花姬”。
待人群安静下来,我却有几分紧张,还有一丝期待与欣喜在心底蔓延。
少顷,只闻铃铛环佩之声,舞姬着一袭粉色衣衫,薄纱半掩,却是个高鼻深目的绝色女子。她乌黑长发半披双肩,领口微敞,露出精致锁骨,如霜皓腕上戴着银色细镯,赤着的脚踝上缠绕着红绳串着的铃铛,莲步轻移间但闻叮咚之声。随即琵琶声幽然而起,舞姬高举舞袖,优雅地向众人行了一礼,而后便随着悠扬的乐曲旋转,霎时满室生辉。她纤腰款摆,举手投足间风情尽显,双目缥缈又似深情,所过之处,颠倒众生。众人看得呆了,直到一舞终了才回过神来。
此刻,一直萦绕耳畔的歌声似乎停了,取而代之的是悠远空灵的间奏。我睁开眼,方才惊鸿一面的欢喜瞬息间被绵绵哀思占据,那样明艳的人、那般热烈的舞就这般转而沉寂。
叶里太狡猾,明明可以让她一直艳丽下去,让听者一直欢喜下去,却偏让桃花姬尝到情味,让她甘愿收起桃衣,敛去风情,专心候一人归,让听者听罢唏嘘叹惋,不胜哀伤。世间诸事不外乎一个“情”字。“绿腰摇,粉泪滴啊,不见白头人啊”,听到这一句,我不由眼眶发热,为桃花姬的一腔深情无处着落感到心疼,她这一生的浓烈欢愉,怕都尽付这“白头人”三字了。
叶里唱到此处,声音也变得低回含怨,妖娆仍在,只添沉重。也罢,我便不再闭眼倾听,也就不会见到桃花姬落寞枯坐的身影,而她所有的明媚鲜妍便都停在她婉转回眸的那一刹—舞步刚止,鼻尖上沁着薄汗,她含笑回视众人,姿色倾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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