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生我池中,其叶何离离
梅花引
◎张诗群 落笔清丽唯美,哀婉沉凉,如江南流水,诉说着旧日缠绵。喜欢躲避车马喧嚣,铺雪种字;与芳草为邻,听风絮语。
李商隐将她写在诗中时,离群雄并起的汉末乱世已有六百多年。岁月的荒原尘烟漫起,很多真相被隔空掩埋,已无人知晓“宓妃留枕魏王才”这句诗里,甄氏是否真有过这样一段旖旎残梦。
她自小便美艳无匹,因此在曹军大破邺城时,尽管她已嫁作袁家妇,小她数岁的曹丕仍对她一见钟情,甘冒与父争色的风险求娶她。据说彼时年少的曹植也有意于她,怎奈这绮念只能深埋心底,一个还未成熟的少年争不过风头正健的世子。
她是被曹丕横刀夺爱的女子,尽管这在乱世不算稀奇,但多年后重将往事梳理,仍会有浅笑绽在眼角,原来她曾有过那样炽艳的爱情!
那日大军如潮水涌来,袁府已倾巢覆瓦,她浑身战栗,将脸埋在袁夫人膝上。她以为此命休矣,见一个英气凛然的男子提剑冲入内室,不由闭上眼想象片刻后刀剑刺穿胸膛时的疼痛。不料提剑男子站住,对垂头散发的她低喝:抬起头来!她仰起脸,内心充满恐惧和绝望,被泪水沾湿的发丝遮住了半边脸颊。她不敢看这个年轻男子,只隐约觉得他的戾气被一种新的情绪取代,她仿佛闻到灼热的气息,像一条暧昧的河将她淹没。
她成了曹丕的女人,说不清是命运垂青还是残忍。这个既是仇敌又是夫君的男人对她宠爱有加,不久她生儿育女,在成群的姬妾中,她享有的恩荣如五月石榴艳绝枝头。但过往的遭际像深重的阴影在她心间久久不去,眼前这个男人摧毁了她的家园,而故夫袁熙也在四处奔逃中被人斩杀。
史书从不记载一个女子的悲,但她总有一汪未曾涌出的泪存在心底,无法痛快一哭。
也许,知她心曲的人唯有曹植。她善诗,心思细腻,同样善作诗的曹植懂她的悲切。那是一种远隔重山复水无须面对也能相通的情意,从大军攻破邺城的那刻起,为她魂不守舍的不只是曹丕,几乎没人知道,另一颗锦绣少年的心正为她狂跳不已。
在兄长一心要娶她之后,他选择远离,随父亲东征西讨,后因战功被封临淄侯,却又将青春交付诗酒。后来占尽先机的世子终于成了魏王,权力魔杖在他面前划下一道无法逾矩的鸿沟,既已尘埃落定,他便就此放下。
直到曹丕称帝后他奉诏入朝,如惊雷入耳的,却是甄氏已被赐死的消息。
“蒲生我池中,其叶何离离……众口铄黄金,使君生别离。”甄氏的《塘上行》里写满幽怨哀切。登上皇位的曹丕,已不是当初那个钟情于她的男子。当年那个提剑青年的一腔炽热柔情,到头来只剩薄情与寡恩。
传说她离世后,曹丕将她的玉镂金枕送给了悲伤的曹植。在回封地的舟中,曹植夜梦甄氏凌波而来,因此作《洛神赋》寄托他百转千回的哀念。
她是不起眼的蒲草,正史丢失了她的名字,却因为曹植的《洛神赋》,人们从此称她为甄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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