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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静处,诗酒尽欢

时间:2023/11/9 作者: 传奇故事(破茧成蝶) 热度: 15250
◎弗酲千梦

  浮生静处,诗酒尽欢

  ◎弗酲千梦

  

  图/龙轩静

  荷香盈袖,亭水入梦,墙上素纸写的簪花小字了无痕迹,案头镌刻的“愿生生世世为夫妇”的图章也不知去处。丁香怀愁,芭蕉不展,雨滴点点打在青瓦上,一壶清酒在侧,沈复仰头饮尽,说不清心中百般滋味。

  他经历了多少幽窗冷雨一灯孤的日子,度过多少点滴芭蕉心欲碎的夜晚,写过多少一纸梅雨话相思的手书。而今世相迷离,昔日落拓不羁的江南才子怕是也被雨打风吹去了吧?

  中国文人多以兼济天下为毕生之追求,沈复却不然。他生于乾隆盛世,长于姑苏古城,养于书香门第,本应遵从父命考取功名,怎奈他偏不喜迂腐说教,只好游山玩水、诗词丹青。

  其行也清雅,心也澄明,将平淡生活过得从容典雅,舒朗明媚,羡煞多少红尘热浪中的俗人。我们只能从《浮生六记》中窥探他幽居生活的吉光片羽,仰慕他心远地自偏的人生境界。

  他童心未泯,记起孩提时的事,语气颇富童趣。那时他张目对日,见藐小微物,必细察其理,他将喷烟熏蚊观作青云白鹤;他观二虫之斗,被蛤蟆打扰,竟将蛤蟆捉起来鞭数十,又驱之别院,天真又可爱,对自然充满了好奇和想象。

  要有多开明的父母,才可成全这样如诗如画的童年?终日以丛草为林,以虫蚁为兽,以土砾凸者为丘,凹者为壑,神游其中,怡然自得,如此物外之趣,纵是大观园里衔玉而生的宝哥哥,也少不得受到父亲问书的恐吓,整日被逼着读些晦涩文章,说是幼时闲情,又有多少仕家孩童可以自得其乐呢?

  年纪稍长,沈复爱花成癖,喜剪盆树。当时他认识了一位名叫张兰坡的朋友,学得剪枝养节之法,接花叠石之式。张兰坡送他一盆荷瓣素心春兰,茎细瓣净,他珍如拱璧,爱不释手。后来他云游于外,兰花因故枯萎而死,他竟久久不能释怀,发誓再不种植兰花,不可不谓爱花之痴人。

  年纪再长,他成了亲,夫妻琴瑟和谐。同时代男子对女子的爱往往止于面貌身段,但他却用心在爱着妻子。他倾听她课书论古,品月评花,论李杜孰妙。自古以来,女子无才便是德,男子视之为见识浅短,多有不屑,更遑论与之赏文鉴诗。他却倾听并尊重妻子的诗情画意,丝毫没有身为男子的狂妄之气,何等难得。

  一日,他应邀去看插花布置,回家向妻称艳,妻失望而叹:“惜妾非男子,不能往。”为满足妻子的愿望,他竟想出女扮男装之法,让妻子穿他的衣服,戴他的帽子前去。在那个夫为妻纲的时代,这无疑是缕暖光,照亮了封建社会黑暗冰冷的天空。沈复拥有豁达的胸襟和深情平等的爱,这也是妻子爱他的理由。

  这个天性浪漫的人,将程朱理学的教条敲开一个细细的缝隙,透着这不羁的字迹,传递出一丝清新怡人的气息。可惜好景不长,沈复不慕功名,寄情山水丹青,无疑是那个时代冥顽不灵的痴儿,加之因家产之事被族人谗言所累,之后竟触怒父母,被逐出家门,从此旅居外地,历经坎坷。

  以前有家族荫蔽,他尚且衣食无忧。被逐出家门后,沈复贫困潦倒,入不敷出,只能寄居在友人家中的萧爽楼。

  清贫的生活没有改变他生活的态度,这个娴雅到骨子里的人信手一挥,洋洋洒洒地在萧爽楼里定下谈话四忌:官宦升迁,公廨时事,八股时文,看牌掷色。在萧爽楼里,他学画,写草篆,镌图章,随意写几笔字描几幅画,加以润色,简约丰朗,自有一番幽然之趣。

  纵然没有烈火烹油的富贵,也少不了平淡雅致的清闲。他将雅致的讲究消融在生活的点点滴滴里。他好洁,讲究地无纤尘,无拘无束;他好饮,讲究在菜花黄时,对花热饮之趣;他爱花,甚至连最简单的插花也有讲究,要求瓶口中一丛怒起,散漫、不挤轧、不靠瓶口,以达到花取参差,间以花蕊,叶取不乱,梗取不强的效果。

  他稍一动脑,再简朴无华的俗物也可摆弄出清淡典雅的模样。盆栽插花的妙趣,静室焚香的风雅,月下画花影时那一丝疏朗散漫的悠然,凭那些红尘热浪中追名逐利的人怎么歆羡,也达不到那种优雅的品位。

  寄居萧爽楼时,一批爱好书画的朋友常带着画具前来拜访。沈复十分好客,每有朋友到访,他都与友小酌而谈。大家知道他穷,于是每天凑出酒钱,一时间访客“如梁上之燕,自去自来”。长夏幽然天,诗酒琴棋客,哪怕不能登王拜相,这样的日子也甚是惬意。他生性慷慨豪爽,风流蕴藉,若是真令其官运亨通,凭他这么雅致,案牍劳形中又哪能有这般精致玲珑的闲心?

  他原以为日子会这么平平淡淡地过去,可命运偏偏就在此时给以最沉重的一击。妻子因病溘然长逝,他失去了最后的依靠。沈复不知自己是以怎样的心情度过那些夜晚,只知自己坐床而待,抚妻所遗旧服时,不觉柔肠寸断。及至扬州,形单影只,甚是凄凉,卖画度日,偶然一次经过故居,也是伤心惨目。

  不久,他收到家书,得知父亲病死,这对沈复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为父守灵期间,族人怕他夺家产,竟招人登门饶舌。他告诉母亲:“兄虽不肖,并未作恶不端。若言出嗣降服,从未得过纤毫嗣产。此次奔丧归来,本人子之道,岂为争产故耶?”他不争,自有人争,这个世界太过复杂,有时由不得他妄自天真。

  沈复的浪漫情怀自此画上了句号。从此他做起人间惆怅客,卖过画,从过幕,之后又四处经商,穷困漂泊,无依无靠,后来竟然不知所终。

  百年日月交替,江南有青衫的文人一遍遍从青石板上摇扇而过,却无人能复制他恣意又悠闲的情思,历史的大门紧紧关闭,隔着时光与空间的涯,我们只能以凡夫俗子的姿态张望他的雅致人生。

  姑苏夜半,暮鼓声远,湖面的灯火辉煌流诉着比古寺还苍老的故事,悠悠湖水之上有人忽然吟咏起多情的篇章:“烟霞化月费平章,转觉闲来事事忙。不以红尘易清福,未妨泉石竟膏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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