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欢你,是一首诗的欢喜
◎顾素玄
沐九九:少女时期的心动总是莫名其妙。我的一次心动,源于那天阳光正好,我恰好回头,看见他恰好穿了一件我喜欢的白衬衫。当然,他恰好还有一张近乎完美的脸。阮软:我对他的心动很简单。我们是同桌,我住校,他走读,我帮他记笔记,他给我带零食,由于合作关系良好,我的少女心终于蠢蠢欲动了。
夜色四合,白秋练静伫于河岸,有些痴痴的沉迷。
吸引她心神的,不是如水的夜色、清幽的风景,而是不远处传来的一阵朗朗吟诗声。声音来自岸边停泊的一艘小船,隔着朦朦胧胧的窗纸,依稀可见里面一个揽卷的身形。白秋练听得愈发入迷,不知不觉间站起身来,朝着那道影子靠了过去。
诵诗的人是商贾慕小寰的儿子慕蟾宫。他随父亲四处奔走从商,船过武昌,借岸停泊,素爱诗书的慕蟾宫便趁着月色读起了诗。他全神贯注,不理外事,可是念着念着,总感觉有人在窗外窥视,且这般情形,身在武昌的每个夜里几乎都能遇见。终于,他忍耐不住追了出去,竟发现一个十五六岁的倾城女子立于船外,看见慕蟾宫出来,便急急忙忙逃走。
那女子正是听音如痴的白秋练。她匆匆跑回家中,脸颊上还残留着方才撞见慕蟾宫时涌起的热度,待冷静下来倚榻而坐,耳畔却久久散不去那少年清朗的吟诗声。那首诗是王建的《宫词》:“罗衣叶叶绣重重,金凤银鹅各一丛。每遍舞时分两向,太平万岁字当中。”她念在心头,竟停不下来。一念起,一念结,不能忘怀的恐怕已不是诗。她辗转反侧,眠餐也难有滋味,不几日便神形憔悴,病倒在床。
此时的慕蟾宫还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有个少女为他缠绵不能忘怀。他只是时常想起那个夜色中逃开的女子,想起她盈盈的眼眸比月光还要清亮。他的挂念没有完全落在现实里,更像是一个梦境。
直到有一天,一个自称白氏的老夫人找到了他,他才知道那女子名叫白秋练,为他轻吟一诗而结念至今,相思成疾。白氏向他提出结亲的意愿,希望他能来到秋练的身旁,以真心相待,抚慰一个情窦初开的女孩。
亦不过十几载年华的少年被这样一个事实震惊,那些曾在古人诗篇里读过的春秋风月爱恨悲欢,此刻这般真切地摆在面前。他不禁再次回忆起那盈盈的眼,那夜色沉静中纤弱的身影,似有轻悄的风拂过他的心上,悸动之下泛起一片涟漪。
可结亲毕竟是大事,心中对秋练再无限怜爱,他也不可能为了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女子擅自决定姻缘,他要等父亲回来认真商议。
慕小寰听完儿子的叙述只觉荒谬,这女子不知来历品貌,何况还是在异地,怎么想都不是一桩合适的婚事。
遭到父亲的反对,本来并无深思的少年这才觉得不是滋味,反而愈发想念那个匆匆一面的女子,担心她的身体每况愈下,怜惜她遭受的所有病痛。上苍也好似被感动,给了他一个绝佳的机会。因突发事件,慕小寰先行离开,慕蟾宫独自留下,恢复了行动自由。他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看望那个缠绵病榻的女孩。
羸弱娇柔的白秋练此时觉得那么幸福,她闻诗定情的那人如今就真切地站在她面前,再不是月色隐约中隔着一扇纸的模糊身影,他的声音真实地缠绕在她耳畔。舍不得把病态的自己展现在他面前,她嫣然而语:你只要为我吟三遍王建的诗“罗衣叶叶”,我的病便可痊愈。
罗衣叶叶绣重重,这首诗她曾听他诵过几遍,渐渐听成了一桩心事,封存成相思病苦,熬磨成眉间朱砂。所谓倾盖如故,无须更多要求与考证,他与她的爱恋就这样在诵读一首诗的光阴流淌间遍地花开。
可年少纯粹的爱恋往往如此,一边两心相交地爱着,一边又因诸般外在因素为难着。慕蟾宫很为难,在他眼中,无限美好的女子得不到父亲认同,他与她的约见像是偷来的。而病渐痊愈的白秋练却不愿他为难,她劝他,且图眼前,姑且留两月,之后再行商榷以后事宜。她不求那纸契约,要的只是一颗心而已。
聚散有时,慕蟾宫终得归家。他回去了,可是也病了,凝思成疾。这世间的情意有一种说不出的魔力,要人生要人死。家人巫医并用,可是这场莫名其妙的病就是不见好,慕蟾宫悄悄告诉父亲:“我这病不是药物可以医治的,只要秋练到了,病自然就好了。”
慕小寰虽气恼儿子为一个女子如此,可看着儿子日渐憔悴,也只好无奈妥协。
白秋练被请至慕蟾宫床前时,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日前还意气风发的少年如今竟憔悴如斯,她看着疼痛在心,低低地哭。昔日她得病在榻,而今又换作是他,他们的爱恋折磨深深,可又如此真情恳切,绝无半分虚假。
这次换他安慰她。他笑着对她说,我听你的声音便觉神清气爽,你替我读一首“杨柳千条尽向西”好了。
这首也是王建的诗:“朝日残莺伴妾啼,开帘只见草萋萋。庭前时有东风入,杨柳千条尽向西。”春暮莺稀,芳草萋萋。即使东风不来,我也依然朝向你。
他看着认真念诗的她,脸上笑容一刻也不曾停,她也笑,一首诗的情意,没有人比他们更懂。疾病沉疴,相思重疾,仿佛冰雪遇春生,尽数消融在情意满满耳语朗朗里。
年轻的男女,笃定的爱恋,让人如何忍心拆散?慕小寰终于同意了这桩婚事。后来,白秋练才告诉慕蟾宫,她其实是洞庭湖里的鲟鱼精。
《聊斋》中,唯有这个故事读来无一丝狐媚之气,不过是两个正值青春的少年男女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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