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有木兮木有枝
◎莘 之
图/南宫阁
夜色醉人,星子闪烁像楚楚动人的泪眼。
楚服身着玄色巫袍以怪异的姿势默立于漆金榆木桌前,宽大袖口处露出一截雪白皓腕,腕上系着一条细细红线,白皙交织着鲜红,衬得她华丽又邪魅。缭绕的烟雾模糊了楚服的面容,让人看不清她眼底的情绪,隐约只有一张苍白清秀的脸和诡异的神色。
她身侧跪坐着一名女子,绛色宫袍以华丽金线勾边,裙摆绣着一只凤,长长的凤尾隐在衣衫褶皱间,发髻繁复,沉重的凤冠未曾摘下,姝丽的容颜满是憔悴,她跪坐半晌后终于向楚服问道:“还需几次祭礼?”
“禀娘娘,还需两次。”楚服恢复了正常站姿,弯身行礼,“娘娘莫急躁,这厌胜之术最忌讳的就是如此。”
绛衣女子对着楚服挥了挥手,示意她退下,楚服弯着腰慢慢退至大殿门口,正准备离开,女子突然叫住她:“楚服,你说阿彻真的会回心转意吗?我听说,那卫子夫又有孕……”
“娘娘莫担忧,厌胜之术便是为挽回陛下的心而施,只要此术一成,陛下心上便只有您一人。”楚服低头答道。
女子好似早知她会如此说,面上期待与惶恐交织,然后又闭上眼,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睁开双眸,“楚服,你可有心上人?”
楚服的脸瞬间苍白无色,华丽衣衫也掩不住疲态,她顿了顿身子,道:“奴婢没那个福气。”
女子却好似听不到楚服的回答,喃喃道:“阿彻是世上最好的男子,他儿时便许诺我,要造金屋子给我住……”女子忽然笑出声,眉目间满是回忆的柔情。
楚服没有应声,静静听着女子的诉说。
楚服回屋时夜已深了,换下华服,她把蜡烛拨亮了些,然后小心翼翼地打开枕边那只木盒,拿出一只小小的巫偶,巫偶由是梧桐木雕成,微凉如玉。它眉峰英挺,一双凤眼细长,薄唇有些细微的弧度,笑眯眯的模样,颈间一条纤细的红绳,相似的面容让楚服想起了杜言之。
杜言之是椒房殿的侍卫,眉目俊朗,身量挺拔,每天都笑意洋洋的。这晦暗的深宫也因这几分笑意暖了起来。
楚服抱着一堆衣服在回廊里小跑着,在转弯处撞上一堵肉墙。“哎呀!”那人一声惊叫,被撞倒在地。楚服连连道歉。那人也没生气,赶紧上前帮忙捡起衣服。楚服抬眼就撞进了那笑意暖暖的眼眸,少年笑道:“你是不是叫楚服?我记得你,下次小心些。”楚服默默接过衣服,低着头跑远了。
“楚服,你怎么总有这么多衣服要洗?”
“楚服,你这鸳鸯绣得歪歪扭扭,真丑。”
“楚服,你笑笑好不好,你笑起来最好看。”
杜言之就以这样奇怪的方式靠近楚服。在他看来,这个沉默寡言的姑娘太好欺负,每天洗着好多人的衣服,做着数不过来的活儿,却从来不吵不闹,让他想要保护。
渐渐地,楚服像一个美好年华的少女般有了温柔的笑意和软糯的嗓音,也会戴着她最好看的发簪在这深宫角落为他跳舞。
他总说,你跳得真难看。
又是夜浓,楚服再次披上那件华服,推开了椒房殿的门。
门后的青石地板上,躺着一名宫女,身上伤痕累累,衣服破烂不堪,她拼力睁开被血渍糊住的双眼,用细微的声音说:“娘娘饶命……”
楚服认得,那是新进的小宫女莞绿,长相可人,性子活泼,对着楚服总是叫姐姐。不多时,那双曾经明亮的双眸灰暗下去,渐无声息,一会儿便有人上前将她拖走。
楚服什么都没问,只是俯身行礼,待得那人应声才起身。
陈皇后眼角微红,想是刚哭过,身着丹红凤袍,即使深夜,凤冠亦未取下,只是翱翔九天的金凤在这深殿烛火的映照下多了几分落寞。
陈皇后已命人摆好东西,品质极佳的檀香燃起,楚服跳起了奇怪的舞蹈,祭礼开始。陈皇后艳极的脸孔在缭绕的烟雾中渐渐扭曲,愤怒、委屈、祈愿变形地交织着。待楚服舞蹈结束,便又听见陈皇后歇斯底里地问:“阿彻有多少日子不曾来过椒房殿了?一月?还是三月?不,本宫记得,整整168天了……而如今,一个小宫女也敢欺负本宫了,我要杀光这些看我笑话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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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服恭敬地跪着,看着近乎疯癫的陈皇后,直到她不耐烦地一挥手,才惶恐退下。
深夜的椒房殿因莞绿的死,不再死寂一片,几名宫女行色匆匆,低头疾行时不忘对楚服指指点点,无非是“帮凶”“不得好死”之类的话。她仍记得言之说过,这世上最无用的便是流言蜚语,做人但求无愧于心,何须在意他人说法。可是,言之,你不在的日子里,我便是靠流言蜚语活在这深宫里。
“她就是楚服,听说她和那杜言之已私订终身了……”
“是吗?怎么会……”
我守着和你有关的只言片语,苟延残喘。
楚服总是好奇,杜言之谈吐大方,容貌俊朗,为何只在宫中做一名小侍卫。
他点点她的鼻头,“我家是巫蛊世家……”
楚服一脸惊讶,巫蛊……在新帝继位后就被禁传,所有传蛊者不是处斩就是流放。
杜言之一脸淡然,悠悠道来,“新帝继位后,我家为避难早早分族,没想到还是没逃过灭族的宿命,我身为罪人之后,自是不能再为官,而我又不甘终生从农,索性进宫做侍卫……”
楚服轻轻拉着他的手,不知如何相劝。
少年的忧伤来得快去得也快,转眼就笑眯眯地在楚服腕上系上红线,白皙的手因多年劳作已不复娇嫩,还有些许粗糙的茧痕和伤疤。他细细抚着楚服腕上的疤印茧痕,有些不着调地说:“这红线我可是施过巫术的哦……”
“我这辈子只学了一种巫术,叫‘情’,这条小小红线就能牢牢绑住你这笨姑娘的心!”
“哼,我才不信,我偏不理你。”
“别别别,你同我说说话,我就好欢喜。”“有多欢喜?”
“整个长安城也装不下的欢喜……”
天边还擦着几抹绮丽的红,楚服提早来到椒房殿,远远便看到陈皇后站在殿前,面前跪着一群瑟瑟发抖的宫女和侍卫。
“陛下还是不来!让你们请人,你们请到哪里去了?给本宫杖责一百!让这群奴才长长记性!”陈皇后歇斯底里地吼着,宫女侍卫们哀求声一片,陈皇后只是甩甩衣袖,转身进殿。
楚服的身形晃了几晃,还是跟着进了殿厅。
“娘娘,今日便是最后一次厌胜之术。”
陈皇后闻言面上闪烁着喜悦,却没有急着让楚服施术,抬手取过一旁的杯盏轻呷一口茶,鲜红的丹蔻刺目非常,笑着问楚服:“你这丫头可有中意的人?若有,本宫可为你做主。”
楚服僵着脸,俯了俯身:“禀娘娘,奴婢没那个福气……”
“没有就罢了。”
楚服出椒房殿时,漆黑的夜空看不见半颗星。不多时便起了风,夹杂着潮湿的空气扑打着楚服的面颊,她没回屋,而是转身往甘泉宫的方向行去。宫外密林处,有两人等在那里。
“一切都安排妥当了?”卫子夫扶着侍女的手,即使有了身孕,黑暗中她仍旧清丽动人,不同于陈皇后的娇艳不可直视,她的美柔弱而清贵。
“是,只待陛下亲临椒房殿,大事便成。”
“开始时你就该知道自己的下场,你不后悔?”
“奴婢,不悔。”
楚服永远忘不了那个清风徐徐的午后,杜言之兴冲冲跑来,揣着小小的木偶,“楚服,你看这像不像我,我雕了好久,坏了好多个才成这一个!”
楚服摸了摸那只巫偶的发顶,“以后你不在就让它陪我。”只是她没想到,此后那么长时间里,就真的只有这木偶陪着她打发这枯燥的日子。
远处同行的侍卫催促着杜言之:“皇后娘娘遣我们去请陛下,再不走就迟了!”楚服站在椒房殿长长的台阶下目送他远去,风卷起他的衣袍,温柔又缠绵。
夕阳如血,椒房殿门前又在处罚侍卫,楚服听陈皇后嘶吼:“打死这群不中用的东西!”
她的指甲深深扣进掌心,铁鞭落在身上的击打声,言之的惨叫声,让她眩晕,她猛地起身要冲到陈皇后面前,本已奄奄一息的言之却高喊:“奴才办事不力,请娘娘责罚!”
陈皇后冷笑道:“重重地打!打死为止!”
楚服,我的笨姑娘,快退下。
日后,你要坚强,不要总被人欺负,不要在冬日里洗那么多衣服,手会冻伤;天暗了就点灯,不然刺绣时会伤眼睛;我们养在冷宫里的那只猫,我偷偷叫它阿服;还有,其实你跳舞时,美极了……
温柔的少年远远望着她,终于在铁鞭下闭上了眼。
胆小的楚服一夕之间褪去懦弱,披上复仇的巫服,自荐施术。卫夫人安排好一切,直至流言四起,帝遣人搜查。元光五年,陈皇后于宫内大行巫蛊之术,帝震怒,遂废后,巫女楚服传施禁术,即刻问斩。冷宫中,陈皇后哭喊着恳求陛下原谅,那人却不愿再看她一眼。
楚服被处决时,心里很平静,她的胸口还放着那只巫偶,手腕因为被捆绑多时早已红肿,却依旧系着那条红绳,摩挲着与杜言之最后的一丝牵连,楚服轻轻地笑了。
断头刀落,血洒刑场,小小的巫偶掉落,眼角一滴血划过,像是落泪般,笑着的面容莫名染上了悲戚。
“我这辈子只学了一种术,叫‘情’,这条小小红线就能牢牢绑住你这笨姑娘的心!”
“哼,我才不信,我偏不理你。”
“别别别,你同我说说话,我就好欢喜。”
“有多欢喜?”
“整个长安城也装不下的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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