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小是一个自闭的孩子,不爱和人说话,就一直在和虫玩,觉得很安全。到了一定年龄,虫没法满足我的观察欲望了,我开始观察人,常常走在巷子,看见一个公务员样子的男人,我就想上前去打他一巴掌,看他会如何。
我的偷窥,我的自闭
我有我的偷窥理论。我的偷窥分两种,一种近距离,一种远距离,远距离就是用望远镜偷窥路人,一个女人在等人的15分钟里,从她周遭走过不同的人,比如丑八怪、美女、和她穿类似衣服的人,她的表情都是不同的。那样的偷窥好比到动物园看动物让人充满遐想。近距离就是注意与你擦身而过的人,在几秒钟内,你能感觉到她,衣服、发型、表情、香水,你能想象,她是否有故事,她是个什么样的人——这些都是我题材的来源。我也看很多电影、小说、杂志,但是任何文艺作品都不能比我实际接触到的人来得真实,给我更大的震撼。有人说我的四格漫画在呈现人性,其实我的初衷只是在展现人性偷窥的一部分,画画的时候,我把我的偷窥欲扩大了。
大部分人都有偷窥的天性,但是没有偷窥的能力。好比大部分男人喜欢美女,愿意看到裸体的美女,但是无法看到一个穿衣服的女人,想象她不穿衣服的样子,而我想我有这个能力。对大部分人来说,任何让他费力气的偷窥他都不干,也许因为他的好奇不够。我无法和人沟通,融入这个现实世界,所以我才更需要想象、观察的天赋。好比很多人在吃大餐,而我只能在窗边看,我只能想象他们每一口是什么味道,吃下去他们的感受是怎么样的。
我羡慕很多人在所有社交场合,随便被扔到哪里,都能落地生根。见了人3分钟,像见了3年一样地亲切,我做不到。从人性的角度,人与人之间可能一见钟情,但是不能一见如故。一见钟情是人的本能,因为性欲是人的本性,朋友之间的一见如故是人社会性的表现。人没法对抗大环境,为了要生存,必须找盟友,所以才有友情一说。
小学时,小朋友和我一起去邮局,让我找工作人员,我全身冒冷汗,我说我把自己所有的钱都给你,你不要叫我去问,那种感觉好像妓女给自己赎身。那时候放完寒暑假,我就在墙脚哭,我想又要上学了,要和班上这么多人搞在一起。现在脸皮随着岁月的增长而增厚,我比较能克制自己,但是克制的方式还是像老鼠一样,偶尔可以把头从洞穴里探出来,但是尽量不离开洞穴方圆10公尺,偶尔一探,还是回去,保持安全感。
儿子让我重新看了一场人生纪录片
当我知道我有孩子的时候,内心很恐惧,我的童年并不快乐,我担心他会像我。人生荒谬如此:我那么不喜欢交际,我儿子很能和人交流,这个荒谬是不可预期的。
儿子是我的心理医生,陪伴他度过童年的过程,勾起了我所有的童年回忆。儿时很多记忆都深藏在你心里,烙在那里,它们一点点回来了。重温童年,好像你在看一部纪录片,不会再介入,但是你一直在边上看。你发现小时候你以为很多事情做得不对,现在看其实是做得对的。比如老师们试图改变我,我拼命反抗,反抗的结果很惨,被学校记过。其实,那只是为了求生存,为了保有我的本能,以后才能活下去。好比一头狮子过来对我这只老鼠说,我教你怎么去捕猎,我说算了,还是躲在我的洞里,那是我的生存方式。我现在才开始释然说,我小时候很多事情,并不是那么糟糕。
当然,我曾经抱怨过我自己,我会说我自己是否很笨。很多人社交场合如鱼得水,我想为什么我做不到,我觉得我有很多缺点。其实,我就是这样子一个人,很幸运我还是保有我自己,很多人长大后是无法保有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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