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江十里酿清幽
◎袁卫星
这座城市的名字,是可以像莲花一样从朱唇上轻吐出来的。当你吐出第一个字时,已觉得唇齿留香了,另一个字抿在嘴里,可以抿出软糯的感觉来,抿得它化在你的舌根,甜到你的心头。它的名字叫苏州。
苏州已两千五百岁了,但它依然长发飘飘、身姿婀娜,仿佛永远不老。苏州就像下凡的仙女,每到春天来临,就会水声轻灵,呈现出曼妙的身段。
这么一说,你一定想在草色入帘的季节到苏州来,扮一回景中人,吟唱杜丽娘那句“不到园林,不知春色如许”。是的,苏州园林,仅几块乱拼花窗,就能乍现它的精细灵活;只一条曲折长廊,就能隐藏它的悲欢离合。
但我不会先带你去那些地方,我要带你到平江路走一走。
平江路是苏州保存相对完好的一条老街,绵延三四里,两侧伸出众多历史悠久的小巷,比如东花桥巷、悬桥巷等。光这些巷名就很有味道,让你心底轻泛起些许涟漪,脑中生出许多遐想。
他的“另一半”—平江河,同样绵延三四里,几千年如一日,正像我们和自己深爱的人约定的那样,相依相伴,终老不弃。
要穿软底的平跟鞋,甚至纳底的粗布鞋走在平江路上,不要在凹凸不平、老实厚重的长条街石上敲击出“的咯的咯”的声音,不要去惊动历史。要打《雨巷》姑娘撑过的那把油纸伞,不管逢不逢见一个丁香一样结着愁怨的姑娘,要把心头事了无尘埃地放下……你会觉得走出了另一片天地,走进了梦中的世界。
一侧枕河石栏把时光流转、岁月冉冉诉说给你。俯身探视石栏光滑的古井,你会平添感慨:两千年了,历尽沧桑,它依然清澈无比!
如果走累了,就拐到中张家巷去转转,那里有昆曲博物馆,评弹博物馆,还有苏州最老的书局百花书局。你可以到昆曲博物馆的戏台上去过把瘾,也可以到百花书局去淘线状的方块字,还可以在评弹博物馆听一曲评书,消受半个下午。品着茶、摇着扇,或剥着瓜子,台上着长衫穿旗袍的演员说啥唱啥,尽管多半听不懂,但你照样会在老苏州们哄笑开来的当口“扑哧”一声,泪水涟涟的时候掏出手绢……
该是一声长调把你的魂魄召回到平江路。那是蓝印花布、提篮小卖的农家大嫂拖着长声在沿街叫卖“阿要白兰花”。这一声声长调被花香包围,你被它们牵引着,一不留神就走到了藕园。苏州众多园林中,藕园排不上座次。若论古朴,有宋代沧浪亭;若论雄深,有元代狮子林;若论雍容,有明代拙政园;若论清幽,有清代留园……而这藕园,仿佛当年园子主人在摊开的图纸上只画寥寥几笔,显得太过随性散淡。但这正合了平江路的风韵。
走出平江路,就是喧闹无比的干将路,这是苏州古城的主干道。望着车水马龙又拥挤不堪的街市,想着如何才能在滚滚车轮中穿过狭窄的斑马线,你会生出感慨:平江路是多美的一段历史!
我转过身来,在你,也在自己耳边低语:“这个城市,曾经到处都是平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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