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相思引线,织锦绣流年
轩窗外,疏影横斜出你桃红李白的脸。你低垂粉颈,身姿婀娜,身旁支着竹制的绣架。绣绷上有一件未完工的嫁衣,花棚子上是小件的鞋花。
苏州城流传着关于你的故事,“既长,娴女红,三口仰其十指供给”,一句话,像一场雪,不动声色地将你的童年苍茫覆盖。四岁失落了父亲宽阔的肩背、温暖的怀抱,从此你是被艰难岁月早早唤醒的一枝梅,开在冰天雪地中。13岁你开了一间苏绣手工坊,设计承做最新款式的衣物和各式刺绣。
这一年,你随母归省。女伴在你耳边低语,你抿嘴一笑,一种缠绵之态于少年沈三白(你的姑母之子)而言,如饮花茶,尽扫青春特有的莫名浮躁。
他细细打量你—你明明融入了人群,却又独立成卷;你明明坐在屋角阴暗处,却有一束光照得你通体明亮。满室鲜衣,独你一身素淡,如一枝素色蔷薇,安静而热烈地跃入他的眼帘。你回眸一笑,他顿见光阴澄明。从此,他冰心一片,化为柔波一掬,决堤而下,就此泛滥。
情之所钟,顾不上矜持,他向母亲提出:若为儿择妇,非芸娘不娶。
母亲诧异,继而莞尔。
你在深闺做女红,挥手间,光阴之水泱泱泼溅。青春打着苞儿膨胀着,等一个美好的理由,纯净地裂放。
瞥见一道身影,你起身,笑着招呼:姑母。
沈母暗自点头:好一个柔和如春光的少女。然后对着绣架细细端详,丝绸软缎,婚纱帐幔,描龙绣凤,皆纯丝线刺绣,好一双巧手。
沈母沉吟:三白喜欢你呵,芸娘,你愿意做他的妻子吗?
一颗石子扔进心湖,“哗”的一声,一朵红莲迎风绽放。
他踏上楼梯,与你相见。痴心化作平仄和谐的诗行,如扁舟一叶,静泊瓜洲渡口。红叶为柬,请你与他十指相缠,涉水而过,抵达落英缤纷的彼岸。
你轻启朱唇:愿意。
他终于明白,为何花开叫怒放,因为它是如此奋不顾身。他的爱,像梅瓣,筋脉纤现,暗香浮动。他只怕爱得过于炽烈,将你灼伤。
沈母退下手上戒指,戴在你的手上:这是沈家给长媳的传家宝,你戴上,便是我家媳妇。随后,沈母退场,留下两个痴心人四目相对。
他白衣胜雪,微笑走来,诗为媒,金作聘,许你一世春江花月。少年情动,这样纯粹热烈。
你是他宿命的爱人呵!他要为你披上嫁衣,为你深情画眉,为你将长发挽成同心髻。
从此,你支起绣架,撑起花绷,用情深意长穿针引线,织一段锦绣流年,抵死缠绵;他轻拂古琴,心字香烧,用宫商角徵羽作心弦,弹一曲高山流水,迷醉红颜。浮生若梦,相伴为欢。
◎陈家萍 作家,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坚持阅读,惯常走神。迷恋折叠在线装书中的情怀,追寻旁逸于微茫尘世的诗意。爱色彩斑斓、萧瑟与妍思并存的秋。卧听梧桐叶落如虫鸣,静观雨打残荷影流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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