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深处话桑麻
◎沈善书
那一年,才高八斗的唐伯虎36岁,结识了生命中最后一个女子,沈九娘。平淡的初识,仿如久别的团圆。沈九娘不同于那些藏于闺阁的小家碧玉,整日伤春悲秋。她自幼多难,是误落风尘的伤心女。
他与她,有太多相似。唐伯虎爱她温柔善良,知书达理。两人心意相照,互许情意。唐伯虎下定决心要与这碌碌红尘划清界限,携沈九娘归隐田园,书画娱年华。
于女子而言,年少时的爱情会让自己懂得成长,而能相伴终老的,兴许不是潇洒倜傥、玉树临风的男子,但自己却愿死心塌地相随。
于男子而言,这一生中遇见或暧昧过的那些女子都只是匆匆过客,宛如烟花,盛大绽放后终要回归寂灭。要是过了青涩年华依然爱你,就证明你是他生命中的血液,他需要你。
后来,唐伯虎与沈九娘在苏州的桃花坞里建了一座桃花庵,过着粗茶蔬食的生活。以柳枝为针,炊烟作线,绣一帧芳华锦年,描一幅桃花坞里的寻常光景。那些桃花,系的是粉红罗裙,扮的是浅粉笑面,簪了绿叶钗,戴了浅黄耳环。
旧时,男女婚姻必少不了媒妁之言父母之命。但唐伯虎与沈九娘彼此相濡以沫、琴瑟和鸣的情分,是天地明月做证,莺啼燕语当了媒妁的。
新婚之夜,唐伯虎温情脉脉地对着九娘耳语呢喃:九娘,我以江山为聘,日月为媒,你可愿陪我相忘江湖,白头到老?
颠沛流离的年岁里,生情易,守情难。唐伯虎对沈九娘说了太多隐忍的话语。他告诉她自己年少时的意气风发,家人接连离世的悲恸。他许她此生不换,她听得泪流满面。
他与她隐居桃花闲院里,那里宁静如唐诗,秀美似宋词。他的词集由花草树木、鸟语莺飞落笔写成,一个节气便是一个章节,一个物候便是一个段落。九娘举止娴雅,美艳动人。唐伯虎作画时,沈九娘为他铺纸、洗砚。她莞尔研墨,他挥毫作画。
生活的琐细都被沈九娘打理得井井有条:露水酿酒,井水煎茶,雨水淘米,然后去山中采药。生一炉香,摆一张茶席,这对赏心悦目的人,一起消闲时光。
他的许多仕女图都以九娘为模子画来。唐伯虎当了一个大智若愚的渔人,撑着长长的竹篙,撒网捕捞着世间的明月繁星。间或,他们一起挑月担花去集市上卖,换些酒钱或邀请好友来桃花庵吃酒,闲谈浮生。
锦瑟年华掐指可数。美好时光才过几年,沈九娘就因病去世,唐伯虎悲伤欲绝。人生中,有的人只来过一阵子,却留下一辈子,九娘于唐伯虎而言就是如此。
桃花落尽,花事沧桑,一起走过的路途依然芬芳满地。是一刻,也是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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