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方德馋嘴,在餐桌上风卷残云,不旋踵,又说:“妈妈,我饿了。”顿顿好饭好菜,他身子像竹笋一尺一尺蹿长,才上初中,便比我高出一个头颅。他常爱调侃:“妈妈,您时常说吃菜才能长高,当年为什么不多吃一点呢?嘿嘿,现在,您想亲我的脸颊,还得攀爬梯子呵!”他把幽默当釉彩,让生活灿然生光。
16岁那年,他负笈美国。他走进机场闸门时,肩和腰都挺得直直的,好似个成熟的小男人,但是他频频地回首,又不经意地流露了心中的不舍。在闸门外的我,早已眼泪汪汪。
他倒是很快便适应了异国的求学生涯。在漫长的学校假期里,他当校园邮差,骑着自行车穿梭来去,像只勤劳的蜜蜂,以采蜜的心情收集友谊。积攒了足够的钱后,他背包旅行,用见闻来喂养智慧。
取得双重学位回国后,无数份工作等着他选择。可是,那夜,在一大片灿黄的月色下,他对我说:“妈妈,您让我去外面磨炼磨炼吧!为了您和爸爸,我日后一定会回来的。”我颔首。朋友戏谑地说风筝断线了,我说,那线是以坚韧的爱搓成的,断不了。
这只无羁的风筝在英国、在荷兰、在香港尽情地飞呀飞,飞得潇洒而又惬意。我和他爸像守在老巢里的两只鸟,静静地等。我们从来不曾把心里的思念化成给他的压力,我们有信心,雏鸟归巢,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终于,在离家去国整整十年后,他履行了诺言,揽着异乡异国斑斓的色彩,于2014年回返了家门。水是故乡甜,他像一条回归大海的鱼,游出了自在与自得。国外十年,他努力磨剑;而今,他剑气如虹,功夫都用在自家国土上。
工余之暇,他洗手做羹汤。当年的馋嘴小孩已练成了精湛的厨艺,变着新花样烹煮美味佳肴让我们品尝,已成了他表现孝心的方式之一。星期天,我一脸馋相地看着他,说:“儿子,我饿了。”他叹气:“哎呀,怎么老是喂不饱呢?”他且说且奔向厨房。
工作了一阵子后,他向公司申请了假期,带我们去旅行。他像识途老马般驾着租来的车子,在波斯尼亚的大街小巷蹿来蹿去,寻找旅舍、观光点、风味小食,寻找旅行特有的那种美丽的感觉。我和他爸坐享其成,笑眯眯、乐陶陶。
我这儿子其实是在不自觉地重复着当年我们尽心尽力地抚育他时所做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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