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德堡大学邀请我担任半年客座教授,当时啾啾才九个月大,我当然不能扔下她们母女俩这么久,便要求一家三口一起去。孩子幼小时,绝不和孩子长久分离,这是我心中压倒一切的呼声。
事实上,我们在海德堡的生活是非常寂寞的,天天过着相同的日子,不折不扣是隐居。不过,我觉得这没有什么不好,对啾啾来说,更没有什么不好。在一周岁前后的半年里,她得到了两样好东西,一是妈妈的全职照料,二是得天独厚的自然环境。
我总是想起这样一个镜头:我在办公室里用功,门开了,一个一岁的胖娃娃兴致勃勃地走进来,直奔我身边,那模样结实而活泼,她的妈妈则总是故意迟一步,让爸爸和女儿获得一个单独会面的典礼。这意味着我该休息了。如果在中午,该是我们共进午餐的时间了。红把带来的面包、肉肠、水果摆放在办公桌上,办公桌成了餐桌,而啾啾就坐在桌上,仿佛也是我们的一道点心。如果已是傍晚,则是我们该一起回家了。在回家前,我们多半会去一个小超市,买明天的或者够两三天吃的食物,然后我和红推着童车,背着食物,气喘吁吁地爬几个连续的陡坡,踏着暮色回山上的住宅。
我忘不了的还有这样一个镜头:欧共体的一个组织在海德堡大学举办讨论会,我应邀在会上做演讲。我开讲不久,会场上忽然响起一声清脆的“爸爸”。我边讲边朝发出喊声的方向扫了一眼,只见红抱着啾啾坐在靠门口的后排椅子上,她们的眼睛都望着我,她们的形象无比鲜明可爱。事后红告诉我,她是想来给我照相的,没想到刚坐下啾啾就喊爸爸,便赶快起身走了。
忆海德堡,最怀念的是那座著名的城堡。
我们的居所离城堡很近,步行只需十来分钟。多半是在黄昏,游人已经散尽,我们推着童车,去那里享受如同自家后花园一般的宁静和闲适。城堡花园的大草地沐浴在金色的阳光中,这里那里有一棵或几棵伸展着茂密枝叶的大树。草地经常修剪,刚刚割过的草地上弥漫着浓郁的草香味。
我记忆中的城堡,其中总有啾啾的身影,古老的城堡和开阔的草地把她的身影对照得格外幼小。她在草地上学步,穿一袭红衣,万顷绿中一点红。啾啾多么幸运,在这样美丽而广阔的地方学会走路,走向美丽而广阔的人生。
在海德堡居住,啾啾经常是快快乐乐的。她当然不知道自己出了国,但是,她不会感觉不到空气的洁净和景色的美丽,也不会感觉不到人们对她的友好态度。推着童车走在路上,不时可以看见她笑着拍手或挥手,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必能发现某些正在向她微笑的老外——他们在越过她的爸爸妈妈和她进行交流。
游历欧洲后,我们便从法兰克福乘飞机回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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