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的院子里种了两株银杏,很多年了,以前一直不曾留意。周末回去,意外地在树下见到了一地白果。不小心踩上去,满脚满院的果泥,让人惊叫连连。殷勤地取了扫帚和垃圾桶,打扫了一番,想倒掉。父亲见了,心疼得直跺脚,说:“五十块钱一斤呢。”我探过头,瞅了瞅垃圾桶里那些其貌不扬的果子,一脸疑惑:“有这么贵吗?”厨房里的母亲听见了,端着一个白瓷盘子,噔噔噔跑出门,把盘子伸到我的眼前:“尝尝,你尝尝,这么好的东西,你却当垃圾丢掉!”父亲也在一边帮腔:“还能药用,降血压疏血管呢。”
盘子里是剥好煮熟的果核,花生米样,微微张着口,像是在等着有缘人把它打开。我捏起一颗,咬开,淡黄的果实,光滑圆润。唤醒的味蕾告诉我,微苦,有栗子般的绵甜和杏仁般淡淡的香。
这才想起抬头,认真地看那两株银杏。银杏是我读高中的时候,父亲从一家苗圃园买来的。拇指粗,细细长长。挖了坑,种下,日日浇水,每年就盼着上面能结点什么可以解馋的东西。每年都是失望。只有叶子,那些稠密的扇贝状的叶子,到了秋天,才会尽显出妖娆的样子。
父亲喜欢泡银杏茶喝,每天的落叶,他都小心地收起来,晒干了,宝贝似的藏着。如今,银杏终于结果了,父亲也终于不必再辛苦地晾晒他的银杏叶了吧?
“可是,两株银杏,为什么只有一株结果呢?”我像是发现了一个秘密,开始刨根问底。结果的银杏是那株低矮的,而高大粗壮的那株,叶子落光了,裸露的枝条在初冬的风里瑟缩着,一副“干卿何事”的架势。
父亲扶扶眼镜,像个老学究般笑笑说:“这两株树,是雌雄异株的。”
居然有这么巧的事吗?再看两株银杏,枝枝蔓蔓都像是爬满了蜜一般的故事。我欣喜地拍了照片,发到朋友圈里,引来了大家的围观。有从事林业工作的大姐留言说:“银杏三十年才挂果,果实还很少。四五十年才能大量结果。你家这两株,树龄也不短了,又恰好是一雄一雌,才有了珍贵的果实。上冻前施点儿肥,浇一次封冻水,明年又是一个丰收年呢。”
一位文友留言说:“知道白果的外号吗?公孙树子。因为五十年才开始大量结果,常常是爷爷种下,孙子才能吃上果子。”
又有人跟着逗趣:“知道银杏的外号吗?鸭脚。‘未必鸡头如鸭脚,不妨银杏伴金桃。’”
上网查了查,才知道大家所言,并非玩笑。但我更在乎的,是果实和口腹之欲之外的事情。李清照有一首词,是描写银杏的爱情的。词曰:“谁教并蒂连枝摘,醉后明皇倚太真。居士擘开真有意,要吟风味两家新。”两株银杏,栽种到家里,算一算,差不多有三十年了。这么多年,竟然不知道,在我们的院子里,风风雨雨地站着这么相亲相爱的一对——伴侣。
羡煞俗人。
诗剧
写着罗马字的
I II III IV V VI VII VIII IX X XI XII
代表的十二个星;
绕着一圈齿轮。
夜夜的满月,立体的平面的机体。
贴在摩天楼的塔上的满月。
另一座摩天楼低俯下的都会的满月。
短针一样的人,
长针一样的影子,
偶或望一望都会的满月的表面。
知道了都会的满月的浮载的哲理,
知道了时刻之分,
明月与灯与钟兼有了。
——徐迟《都会的满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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