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 力 赵一玮

　　如果要评选出2019年最抢镜主播，也许，李佳琦和薇娅都要让步。

　　主角属于全国13 家人民法院，双十二前后，他们以直播的方式进行司法拍卖，许多地方法官进入直播间，成为带货主播，和粉丝互动。山西省晋城市中级人民法院这次直播的主题是“黄金大拍卖”，年轻的杨法官兼职展示小哥，戴上手套，为直播间里的8000 多围观的粉丝，近距离展示“大展宏图”100 克金条，“百福呈祥”200 克金条，“金犬旺宅”金条……

　　“主播”用词亲切，毫不畏惧镜头，称呼观众为“宝宝们”，还配合主播举起右手，“3，2，1”，请大家点击上方的“关注”。直播间的“宝宝们”不会想到，有一天会看着法官端坐在镜头前，为自己展示商品，还能实时互动。法院和卖货两个词放在一起，就像打破了次元壁。几天时间内，法官直播带货的话题在微博上的阅读量达到3 亿。

重近一斤的大金链子

贵州仁怀市法院执行局的余法官为了这场直播，提前培训了好多天，“论一名主播的自我修养”“如何卖货”“如何与网友沟通”等问题记了一笔记本。开播之后，他还是显得有点紧张。请来的女主播为了活跃气氛，让余法官学着李佳琦的口吻，“Oh my god！买它！”——司法拍卖直播中，大多由外请的女主播主持，较为熟悉镜头的主播们能更好地拉近观众们与现场的心理距离，炒热气氛。

　　余法官尴尬上阵，却获得了直播间粉丝们的青睐，他们没想到，法官也可以以不严肃的样子，出现在公众的视野里。这条黄金项链重近一斤，链条接近手指粗，吊坠有半个手掌大小，现场展示人员在镜头前举了不到两分钟，手都酸了。主播介绍拍品的具体情况，包括做工、质地、价值，余法官在一旁说，这条链子象征着“黑社会性质之最”。它和另一条金蛇头项链一起，是这次拍品的重头戏。

　　

　　直播间里的粉丝们情绪激动，“戴出去会不会像黑社会？”“老铁，放水里瞅瞅会不会浮起来的啊？”

　　余法官说，这些拍品都属于贵州黑社会头目刘锡勇，是涉案查封的珠宝首饰，绝对保真。

　　这些首饰中，一根石英吊坠的起拍价仅20 元，加价幅度一次最低4 角，经过410 次竞价，以1580.4 元成交。只是那条黑老大权力的象征——大金链子还是流拍了。

“冷的时候就要买貂哦”

网络司法拍卖的页面是一个宝藏地，你能在里面看到婴儿的奶嘴和奶瓶，破产足球俱乐部的商标，两万吨工业白糖，540 吨玛瑙，价值一亿的玉石佛像雕刻……宁波市中级人民法院的金法官说：“只要是被执行人的财产，只要有价值，都能拿出来拍。”

　　法院拍品通常远低于市价。人民法院确定的保留价，在网络上第一次拍卖时，不得低于评估价或者市价的百分之七十，但如果出现流拍，再行拍卖时，可以再降价，每次降低的数额不能超过上一次价格的百分之二十。

　　不同的法院直播间有各地的特色拍品，比如来自长春南关区人民法院的30 件貂皮大衣，请来活跃气氛的主播在12月长春的冷风中卖力宣传，还冻出了鼻涕，“冷的时候就要买貂哦！”

　　宁波市中级人民法院的拍品包括一片森林，1088 棵林木待价而沽，直播间里的法官介绍这片森林，包含了香樟树、罗汉松、桂花等，“拥有这片森林，你只用花177 万”，“非常划算”。只是，梦想买了一片森林可以每天去散步的人有些失望，因为成交的半年内必须把1088 棵树自行移除。

　　福清市人民法院也曾经直播过木材，它的拍品是一根“金丝楠乌木阴沉木”，存放在家具公司的仓库内。一个巨大的厂房中，放着一根完整的几十米长的金丝楠木，直播的前十分钟还没人搞清楚状况，家具公司的工作人员终于理清楚了直播的顺序，念完来鉴定的福建工艺品协会副会长的职称和荣誉，开始介绍这块巨大的楠木，“我们站在木材旁边多渺小，一个人都环抱不过来”。

　　杭州市下城区人民法院的拍品是玉饰品和一套别墅。所有饰品都铺开放在面前，主题是“玉见对的人”，粉丝要求专门看玉，“775 宝宝要看2 号玉，让我们的小姐姐再拿起来给她看一下”。

　　“包邮吗？”有人问。

　　“我们不包邮的。”

“大奔”与江景房

杭州市富阳区人民法院一开始在法院门口的路上摆起“摊儿”，宣传语是“全城首发，‘奔’你而来”。一辆价值不菲的原产进口奔驰车停在一边，承办的法官在主播旁介绍，“这是一辆全进口的奔驰，原价150 万”，如今底价为34 万。

　　房子和车辆是直播中最常见的。展示完奔驰车后，直播现场转回内场，女主播和法院刑事判决涉财产部分的执行法官一起介绍拍品房屋。主播不时更新网友的提问，“有宝宝说，江景房啊”，“还有宝宝问，拍卖落户困不困难”，法官的口才绝不输房产中介，“它透明的落地玻璃可以180度地将富春江的江景全部收入眼中”，屏幕下半截同步进行了房屋的内景展示。

　　浙江省宁波市中级人民法院的卖房气势也不弱，法官紧跟房地产流行术语，“这个小区符合我们现在很新的概念，15分钟生活圈，步行15分钟能解决基本生活需求”。1 小时的直播里，宁波市中级人民法院完成了破1 亿的成交量。

　　最硬核的卖房现场发生在河南省新乡市红旗区人民法院。这场直播被安排在抵押的房产实地，门口还贴着法院的封条。法官在线进行了现场腾房全过程的直播，“房子腾空后再上架，大家才会放心买”。

　　法官和主播来到这栋房子的时候，桌子上已经积下了厚厚的灰尘，债主还曾经在墙外喷了讨债的油漆。在执行现场，执行干警对房屋内的财产进行了详细的清点登记，并全程用执法记录仪进行了摄像取证。经过搬家公司清理后，才会上架。

　　在楼道里预热直播时，感应灯不时熄灭，女主播一边跺着脚把灯点亮，一边介绍拍卖的流程，拍卖的人需要先交付保证金，才能参与购买。女主播身边的红旗区法院执行局局长沈志勇在镜头前非常自然，他告诉大家“心动不如行动”，但是如果兜里没点钱，“不该出手就不要出手”，否则竞拍时需要缴纳的保证金就没了。

　　走进房子里，主播带大家参观了房子的现状，沈志勇口齿伶俐：“可以肯定地告诉大家，这个小区是非常不错的，刚才我们看了，这个小区楼间距非常适合人居住，绿化非常好，小区保安非常好。”

　　这场直播最终吸引了一万人的观看。沈志勇说，要做法拍界的李佳琦，今天只是个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