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同事一起出差,睡觉前聊天时,她说:“办公室某某,从小在单亲家庭长大,我们要多包容她些。”
我笑说:“嗯。”
回到公司后,HR与我谈及另一个大龄单身职员时说:“她很有可能是单亲家庭出生,因此在择偶这件事上有些包袱。”
我也笑笑,说:“这样啊!”
跟我讨论单亲家庭的同事们应该觉得我是个“正常人”,而悄悄关心我的朋友又觉得我不太正常。其实我才是那个破碎环境里长大的孩子,但我的婚姻已经迈入了第十个年头,至今仍然比较幸福。
父亲节这一天,我坐在爸爸的车里听着电台广播,女DJ深情地说:“我们曾经仰望和倚赖的父亲,今天需要我们的陪伴。”
我望着前排驾驶座的背影,觉得这话做作得很:父亲节才陪伴父亲,是不是太形式主义了啊。
我和爸爸只是碰巧在父亲节这天见了面而已,我们上次见面是在六个月前。在过去的20年里,这是见面最频繁的一次了。那天,我们很默契地避开了所有主打父亲节活动的餐厅。
对父亲这个人,很久以前我就已经接受了他的退出,我们曾经一度断了联系。我大学毕业那天,爸爸没有打电话来祝贺;他每年过生日,做女儿的我也无声无息。直到我当了妈妈,爸爸来探望坐月子的我,每天买活鸡回家给我煲汤,晚上就在书房熬夜看球。从那以后,我开始带孩子们去外公家过年,把平日无处可说的苦水倾诉给他。他听我抱怨丈夫不关心小孩,听完了就问:“你们夫妻生活怎么样?”
我们都喜欢顽皮享乐,便成了酒肉朋友。
我当然知道,这个人曾经让妈妈心碎,也使我的生活动荡不安。
有人问过妈妈:“你会不甘心吗?”
她答:“也还好,毕竟他是她爸爸嘛。”
爸爸从没有对我说过:“对不起,让你没能拥有一个完整的家。”他没有管过我的衣食住行,陪伴和教育更是无从谈起。但这不妨碍我们聊夫妻生活,因为他是我父亲。
在和妈妈相依为命的十几年里,她吃了许多苦,我也受了不少的煎熬。曾经执念于有付出才有回报的我,多年以后终于解除了对父亲这个角色所捆绑的责任和期待。虽然这是一个不常见面的父亲,不能为妈妈挡风遮雨,也不会挽着我走进结婚礼堂,但我仍然觉得若是偶尔能和爸爸吃一次饭,心里会很高兴。
离婚没有原罪,自己人生中的问题不能全部归咎于早已离开的另一方。
我无法同情那个工作表现不佳的单身同僚,因为她把她的处境归结为上一代的失误,其实她只是还不够努力。
竭尽全力,然后坦然臣服。每一次自暗夜里熬过来的开阔,已经包含了命运对幸存者额外的奖励。
(摘自《像世界一样宽广地活》人民文学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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