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吴钩

　　

　　南宋淳熙年间，吴兴有一个叫作张仲远的文人，名气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就如现在的一些小导演。

　　张仲远的妻子也读过书，知书达礼，不过她生性多疑，是出了名的“醋坛子”，对张仲远约束极严。

　　文艺圈的朋友登门拜访，按宋朝的礼仪，一般要先递上名帖——相当于现在的名片。妻子总是抢先接过名帖，然后再三盘问张仲远：“这是什么人？是不是要请你喝花酒？”张仲远只好拼命解释：“都是诗友，只交流写诗。”

　　张仲远要出门，妻子也是再三盘问：“要去什么地方？见什么人？”等张仲远走后，她又要细细检查他的书房，看看有什么出轨的蛛丝马迹。

　　淳熙十六年（1189年）春天，张仲远又出远门会友去了。妻子对丈夫的书房例行检查，找到了一页梅花笺。

　　梅花笺带着淡淡的胭脂香味，信笺上用娟秀的字体写了一首小词，词牌为《眉妩》：

　　看垂杨连苑，杜若侵沙，愁损未归眼。信马青楼去，重帘下，娉婷人妙飞燕。翠尊共款。听艳歌、郎意先感。便携手、月地云阶里，爱良夜微暖。

　　……

　　妻子一眼就看出这首词是文艺女青年的手笔，是写给丈夫的情书，当即火冒三丈。

　　等张仲远回到家，妻子立即喝令他跪在搓衣板上，将那页梅花笺扔到他脸上：“这是哪个狐狸精写的臭词？”

　　张仲远一脸茫然，说道：“我不知道啊。没有人给我写过这首词啊。”

　　妻子如何肯信，对丈夫又打又挠。可怜的张仲远不敢反抗，结果脸被抓花了，好长一段时间都不敢外出见人。

　　文艺圈的朋友见了张仲远，都笑他：“看你平时花酒都不喝，原来是另有心上人哪！”张仲远拼命摆手说：“误会，都是误会！”

　　后来，朋友们才知道真的是误会。那首《眉妩》是张仲远的好朋友姜夔写的。

　　原来，淳熙十六年春天，张仲远出远门，恰好姜夔千里迢迢来到吴兴拜访他，扑了个空。妻子接待了姜夔，并留姜夔小住，等张仲远。

　　姜夔听说过张仲远的妻子多疑、好吃醋的大名，又因为访友不遇，便有心戏弄他们夫妇一番，于是模仿文艺女青年的笔调，用女孩子用的信笺写了一首《眉妩》，故意留在张仲远书房的某个隐秘的角落里。他知道张仲远的妻子一定搜得到。然后，姜夔不待张仲远归来便告辞，拜访另一位朋友去了。

　　这一回，张仲远可被他坑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