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沐兰

　　

　　前几天中午，我和旅居日本多年的前辈吃回转寿司时，注意到坐在我旁边的一个中年日本男人。几乎从我坐下来以后，他就一直保持着同一个姿势：右手捏着筷子，似是要夹菜却又静止在空中，眼睛没有焦点地看着一盘盘寿司在传送带上转过。我忍不住跟朋友说：“你看这个忧郁的大叔，不知他有什么伤心事。”前辈瞟了一眼，说：“没啥伤心事，就是没忍住，把几天的伙食费一顿吃完了，回去没法跟老婆要钱。”我数了数大叔面前寥寥无几的盘子，看看堆在自己面前的盘子，又紧张地看了看墙上的价目表 ：“他才吃了1000多日元吧。”前辈说：“日本工薪族老公的伙食费是每天500日元，他还点了酒，估计这一顿要把一周的伙食费都吃完了！”

　　500日元一天的伙食费？确定不是开玩笑？如果直接按汇率计算，500日元大概接近30元人民币。如果以购买力来比较，500日元相当于18.5元人民币。大家可以算一算，18.5元在北京或上海可以买到什么样的午餐？

　　前辈说，日本工薪族老公一个月的零花钱是30,000日元，折合到20个工作日中，一天1500日元。要自己买烟，晚上还要和同事出去喝酒，唯一能苛刻的就是午餐了，绝对不能超过500日元！

　　“一个月30,000日元零花钱”的故事是个案还是普遍标准？这么私人的事情当然不能问同事。最近上EMBA课，我抓着日本男同学问，一问才知道日本夫妻间的经济学可真微妙！

　　我的第一个问题是：“日本男人现在还把工资都交给老婆吗？”答案是：“不一定，很多人已经不再上交工资了。”我问为什么，他们的解释直接回答了我接下来的问题：“如果把工资交给老婆，一个月只有30,000日元零花钱！”看来，“30,000”果然是“日本标准”。“为什么刚好30,000日元？这个数字是怎么算出来的？”日本同学答得很快：“不知道，从父母那一辈就是这样。”这个回答让我再次感叹日本社会对传统的坚持。幸好日本通货膨胀不严重，不然30,000日元零花钱怎么够？

　　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有“30,000日元”的零花钱制度，日本男人自然就会绞尽脑汁攒私房钱。工资必须上交，日本职场中也没什么外快和红包，最大的私房钱来源就是补贴和加班费了，因为日本公司一般都是以现金的方式发放报销、补贴和加班费。这个行为有多普遍呢？日本自卫队的内部杂志会公布自卫队员发放补贴的时间，提醒老婆去找老公要钱，以表示自卫队对“军属”的在乎，免得没有姑娘愿意嫁给服役的自卫队员。但是只公布时间，不公布金额，终究还是给自卫队员的私房钱留了一条活路。

　　想到这里，我才恍然大悟：为什么日本的上班族那么热爱加班？他们根本不是兢兢业业地在工作，而是在给自己攒私房钱啊！ （摘自《财经天下周刊》2018年第4期 图/亓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