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莉小姐是澳门土生土长的中葡混血儿。
小时候,我在昏黄的灯光下看见玛莉小姐身影绰约,娇小的身子为她的艳丽去除了威胁,让人易于亲近。典型混血儿的轮廓,深邃的双眼带点天真,笑起来有种爽朗的妩媚,长大以后,我就再没遇见过像玛莉小姐那样的女人了。她的美有种平和在其中,叫人看了心安,不像那些花枝招展的女人总带点儿邪。
一日,玛莉小姐在娘家闲聊,门铃突然响起。玛莉小姐一看,是个迷路的俄罗斯女孩,她穿着低胸装和迷你裙,双脚被高跟鞋擦破了皮,似乎走了很远的路。女孩言语不通,手里握着写了“葡京”二字的字条。玛莉小姐二话不说,拿了车钥匙亲自驾车送女孩到葡京去,女孩感动得眼泪直流。“异乡人,怪可怜的。”玛莉小姐后来说。
在回程的路上,玛莉小姐的车跟一辆私家车迎头相撞。她的车被撞成一堆废铁,人却嗖的一声被抛出车外,恰好跌落在远处的草丛里。她爬起来,竟连一根头发都没有少,还以为自己死了,呆呆地坐着不明所以。当警察赶到现场时,连尸体也没看到,吓得脸都青了。
玛莉小姐的丈夫怪她多管闲事,玛莉小姐却说:“幸好我帮助了她,上天才保我平安。”
现在,我见了她还喊“玛莉小姐”,我觉得浪漫,却轮到她不好意思起来。“我都五十几岁了,还喊什么小姐?叫婆婆。”玛莉小姐装作抱怨的样子,笑容里却带着少女的羞涩。她一笑,眼角就跑出一大串深长的鱼尾纹,像湖里的涟漪,非常好看。老了,踏实就好看,我是这样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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