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黑色记忆
70、当了一个月的党委书记
县委组织部的谈话都是一成不变的官方语言,无关痛痒的一二三四,窦丰源调任锦河县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新民乡原纪检书记退休,县委任命苏万林为新民乡党委书记兼乡人大主席、乡长。
一切就这么简单,组织部的人上下嘴唇一碰,县委的决定就冒出来了,苏万林就在这几分钟之内实现了角色转换,从代理乡长变成了党委书记兼人大主席、乡长,一个屁股坐了三个凳。当然,乡长一职只是暂时兼任,组织部谈话时说了,有合适人选时会安排的。
常委会上的内容能“直播”,组织部嘴上的话传播的更快,苏万林接任乡党委书记的消息,新民乡的机关干部很快就都知道了。
新民乡乡领导的位置一下子空出来4个,乡长、副书记、纪检书记、副乡长,苏万林越想越觉得不正常。按常规做法,乡主要领导变动,同时要对副职作出相应的调整和补充,可是几年过去了,林怀恩没影儿了,苏万林顶了上去;窦丰源走了,还是要苏万林顶上去。苏万林成了万金油,成了革命的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而“后续部队”却始终不予补充,县委到底在玩什么路子?
难道哄哄已久的乡镇一级改革要开始?要缩减乡镇领导的指数?难道要在新民乡搞试点?现在,很多地方很多事都是有了方案就搞试点,也叫摸着石头过河,说是有利于大局的稳定。试点成功了再全面推广,一旦试点失败了就退回到原来的起点上重新再来。
锦河县是不是有此意向?苏万林找不到头绪,就向窦丰源咨询。
窦丰源说,关于新民乡的问题,部长郑重其事地和他谈了一次话,现在县委还没有政治体制改革的想法,新民乡出现这种现象也不能说不正常。现在乡里是书记兼乡长,还可以让杜宇坤副书记兼纪检书记兼副乡长,让李志建副乡长兼工会主席。现在的问题是还缺少一个常务副乡长兼人大副主席,这个人选要慎之又慎。
窦丰源说,新民乡在经济建设上已经开了一个好头,在政治体制改革上也能独树一帜,可以考虑一个万全之策,而且不用苏万林出面,窦丰源可以在组织部暗中帮助操作,一旦时机成熟,即可端盘子。
窦丰源说,乡镇一级其实用不着那么多的领导指数,完全可以一马双跨甚至三跨,这就看县委的具体操作意见了,我们只能提一些个人见解,在县委还没拿出具体意见之前,正好可以实践一下。当然,如果有确实可心的人选,现在倒是最好的时机。不知老弟在这方面有没有什么想法?
窦丰源这么一说,苏万林就想到了葛颖。
葛颖20岁进乡政府一直担任了6年的乡妇联主席,性格开朗,泼辣能干,也很有思想。在鸡冠山旅游区开发中,的的确确做了许多有益的工作。更加难能可贵的是,当初刘景田和林怀恩派系严重时期,乡里的干部包括村里的干部都跟着站队,“一班长”身后一帮,“二班长”身后一伙儿,谁都怕站错队误了大事落得个丢了“卿卿性命”。当时,站队就有棵树靠着,谁也不知道站在“一班长”那列对还是站在“二班长”那列对,只是不能也不敢不站队。就是在那样严峻的形势之下,许是受杜宇坤影响,乡政府机关只有杜宇坤和葛颖没跟着站队,自然是“一班长”和“二班长”谁都不得意这两个人。
葛颖有点个性,不唯上,不是你说了算就靠了你,你没权就疏远你。她敢作敢为,也曾经跟着林怀恩起哄要奖励等级,也想着走旁门左道加快晋级步伐。这些,苏万林都能理解,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不想当乡长的干部也干不出什么成绩!至于说苏万林极其讨厌的榴弹炮开道之行为,苏万林还是公正地归结为社会的通病,葛颖也是社会中的普通一员,难免会受到熏染。好在“地雷事件”过后,葛颖工作劲头丝毫未减,在旅游区建设中再次发挥了不可替代的作用。
从另一个角度看,新民乡政府需要有一名女领导,这也是新时期对女干部的重视。
综合评价,葛颖当是常务副乡长兼人大副主席的最佳人选。
对于苏万林的评价,窦丰源表示赞同。他还赞同苏万林的提议,尽快做部长的工作研究新民乡的干部问题,免得再出现“榴弹炮事件”和“地雷事件”,无端生出是非来。
鉴于新民乡目前的特殊情况,锦河县委破例召开一次常委会,专门对新民乡的干部任用作出调整:
任命苏万林为新民乡党委书记兼乡人大主席、乡长;
任命杜宇坤为新民乡党委副书记、纪检书记兼副乡长;
任命李志建为新民乡党委委员、副乡长兼工会主席;
任命葛颖为新民乡党委委员、常务副乡长;
任命马玲为新民乡党委委员、人大副主席。
任命书的后面还跟着一句话,乡长、副乡长、人大主席和人大副主席将通过相关法律程序选举后生效。
对于杜宇坤、李志建、葛颖的任命,是苏万林心中所想,可是马玲怎么入围了?马玲的乡团委书记工作做的很一般很一般的,可以说是有她不多没她不少,这不是天上掉下个林妹妹吗?
苏万林打电话询问窦丰源。
窦丰源含糊其辞地说,县委的任命,执行就是了。
晚上,窦丰源打来电话,嘱咐苏万林:“关于马玲的任命,里面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原因。你就当是啥事都没有,听之任之吧。千万不要再打听了,对你没什么好处。今天我跟你说了也就哪说哪了。原来我也只是耳闻,现在看有些事可能是真的。马玲的任命是韩书记据理力争的,理由自然很充分,她干的那些工作连我都不知道,也不知道韩书记是咋知道的。冷书记开始不同意,可是韩书记说了一句话,冷书记就莫名其妙地同意了。”
苏万林好奇地问:“说了什么?”
窦丰源犹犹豫豫地说:“韩书记说县委研究提拔的那些女干部都比马玲强吗?冷书记半晌儿没吭气儿,最后说我同意,看看大家还有什么意见。你想啊,一把手都同意了,谁还有意见?得罪人的事没人愿意干。”
韩易伟为啥非要提拔马玲,甚至不惜与冷鑫袔对垒?窦丰源说不知道,苏万林是真不知道;窦丰源说搞不明白,苏万林也就不想去搞明白了。
苏万林走马上任当了一个月的书记兼乡人大主席和乡长,突然被中元市委组织部调去谈话。一同谈话的还有窦丰源。市委组织部长非常严肃地说,经市委考核研究,窦丰源任锦河县委常委、组织部长;苏万林任锦河县委常委、宣传部长。并要求苏万林即刻上任,上任之后再选择时间交接新民乡的工作。
苏万林彻底懵了,这才上任一个月,刚刚当了一个月的乡党委书记,为啥又变动了,而且这么急?
苏万林感到不正常了,哪有这么使用干部的?
苏万林感到不是一般的不正常了,县里是不是出了啥问题?
苏万林想再干一段时间,哪怕是一年也好。他不敢和市委组织部说一二三提四五六,就找到和自己同日不同地点谈话升职任县委副书记的牛东顺发牢骚。牛东顺没有说明县里到底出了啥事,只是批评他:“难道现在让你回来,你还能得心脏病不成?”
苏万林说:“真要是犯起病来,怕是不亚于心梗呀。新民乡还有多少事等着我去做,还有多少许的愿没有还哪。”
牛东顺严厉地说:“难道这个世界离开你地球还不转了?‘历史的经验值得注意’,哪怕是你现在不理解、暂时不理解、一段时间不理解,总有你理解的那一天。只怕是你一步跟不上步步跟不上,那时将悔之晚矣。”
苏万林不敢和牛东顺犟嘴,他能顺利走到今天,哪一步不是牛东顺精心设计,才有的他步步为营?牛东顺说的不会有错,要有思想还要听话,有头脑还要灵活使用,跟领导保持绝对一致,不能一意孤行,错失良机,遗恨终生。
但是,思来想去,还是有几个遗憾,成了心中的梗结:
没能给新民乡组建起一支强有力的领导班子;
朱大闯的饭店还没能帮着搞起来;
姊妹河水产品加工厂和卧虎山创作基地只是刚刚立了项,一切实质性的工作都没有开始运作,后续的选址、招商、引资、招工,等等,还有一大堆事情;
承诺向明村的楼房、活动场所只是纸上谈兵;
通村公路还有多数是“水”“泥”路;
鸡冠村建星级酒店还在襁褓之中……
苏万林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些真的要成为自己的心梗呀。
71、报警惹来杀身之祸
上任三天了,县委大院始终笼罩在一种神秘的氛围里,人们私下里议论纷纷,说新调来的县委书记佟星敏是原来市纪检委副书记,别看是女流之辈,查处领导干部违法违纪案件却是心狠手辣;说这次派她来锦河县就是要在锦河查出点事来,锦河县要掀起一场政治风暴;说新任职的县委领导都是经过佟星敏点头的,县政府虽然暂时没有动作,但也保不齐哪天一个雹子落到谁的头上;说冷鑫袔和韩易伟市里另有任用,其实就是把他俩规起来了。
苏万林在县委常委会上的确是这样听来的。市委白副书记在宣布佟星敏任职和锦河县委人事变动时,确实是说冷鑫袔同志、韩易伟同志市里另有任用,说的还是同志,并没有说冷鑫袔和韩易伟被双规。
现在的小道消息绝非来自小道,往往比大道上来的快,来的真实。别看大道光溜溜的小道硌硌楞楞的,小道上的消息跑起来能比大道上的快不知多少倍,准确性也能达到99.99%,其纯度相当于99.99%的黄金。苏万林上任的第五天,省纪委和中元市委在锦河县召开冷鑫袔案件说明会,冷鑫袔的腐败问题彻底浮出水面,案件说明会也再次验证了小道消息来源于大道,只是比大道上的消息腿脚勤快,跑的速度快,超过了波音737的速度。
韩易伟何去何从还是无从考究。
说明会是在锦河县委会议室召开的,是小范围的会议,只有县里四大班子领导和副处级以上领导共47人参加。
一个小县城有47位副处级干部,这不是什么新鲜事。县委和政府的领导指数是调整了,可是副县级和副处级干部总数没变。
县人大有一位主任,三位驻会副主任,两位例会副主任。例会副主任就是县人大开会时或是特定场合下他是县人大副主任,平时他不是县人大副主任,还是他实际工作中的职务。就像一位例会副主任,平时只是县农业技术推广中心的副主任,归副科级的中心主任管理,在中心他只是正股级的职位。
县政协有一位主席,同样三位副主席,两位驻会副主席。
县委、县政府调研员、巡视员是正县级、副县级;
县公安局局长、政委是副处级;
检察院检察长、党组书记是副处级;
人民法院院长、党组书记是副处级;
县人武部部长、政委是正团职,相当于地方的副县级;
县委办主任兼任县境内国家自然保护区主任,副县级;
外事处主任是副县级;
环保局长、党委书记是副县级;
建设局长兼任个什么角色,是副县级;
……
过去都说走在广东的大街上经理绊脚,走在北京的大街上处长绊脚,现在锦河县大街上的副县级也象道上的石子,随便踢不得,不定哪脚就踢到一个副县级。
冷鑫袔落马还得从他家被盗说起。
那天,冷鑫袔正在办公室翻看一份省纪委转发的中纪委关于年度腐败案件查处情况通报。
突然,电话响了。
这是一个内部电话,只有少数几名县领导知道的电话,也是冷鑫袔与家里联系的电话。
电话声持续不断。来电显示着家里的电话号码。
冷鑫袔看情况通报看的正心烦意乱,就没好气地抓起话筒,喝问道:“啥事那么挣命地打电话,有事不能回家再说?是天塌下来了还是火上房了?不是告诉你没事不要打电话吗?”
天没塌下来,火也没上房,倒是对方女人的一句话吓了他个不轻:“老冷,家里进贼了。”
冷鑫袔心里一惊,他此时关心的并不是家里丢了什么,而是担心由此引发“地震”,忙问:“报警了吗?”
“报了。警察就在家里呢。”女人的声音哆哆嗦嗦的。
怕什么来什么,冷鑫袔脑袋一下子就涨大了。
省纪委的通报上措辞相当严厉,警告在位的个别领导、特别是县市一把手,要好自为之,抓紧向组织坦白交待问题,省纪委已经接到群众举报,并掌握了大量充分的证据,对心存侥幸的县市一把手要过筛子,一定不会放过任何政坛上的败类。冷鑫袔看得心惊肉跳,苦思冥想如何逃避组织追查,千万不能有丝毫破绽。自己怍了多大妖自己有数,一旦漏兜是要杀头的。冷鑫袔已经感觉到一道冰凉的刀锋就架在脖子上,令他不寒而栗。
冷鑫袔两条小短腿紧倒腾,一路跌跌撞撞地赶回家的时候,县公安局刑侦大队、治安大队七八个警察正在屋里忙活着,公安局长赵学成、主管刑侦和治安的副局长王东强比比划划地指挥着。
见书记回来,赵学成急忙汇报说:“冷书记,现场正在勘查。请冷书记看看家里都丢失了什么。”
冷鑫袔擦擦额头的汗水问:“发现什么线索了吗?”
赵学成答道:“还没有。”
冷鑫袔如释重负地说:“那就好,那就好。”
赵学成以为自己听错了,就问:“冷书记,你说什么?”
冷鑫袔连忙遮掩着说:“哦,我是说,没丢什么就好。”
现场勘查完毕,赵学成说:“冷书记,现场发现了几个指纹,不知是不是罪犯留下的,还要回去进一步做技术鉴定。一有结果马上向你汇报。另外,你再想想,家里有没有什么贵重东西被盗。”
冷鑫袔看都没看就说:“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小毛贼。”说完,破例从兜里掏出软包中华香烟给警察们点烟,并说:“你们都挺忙的,就别为这点小事忙活了,反正也没丢啥东西。”
赵学成疑惑地问:“刚才孙眉同志还说,丢了摄像机、照相机……”
孙眉是冷鑫袔正在谈的一个对象,连冷鑫袔自己也说不清这是谈的第几个对象,反正孙眉是以女主人自居的,已经住进冷宅两个多月了,似乎冷鑫袔比较认可这个对象。
孙眉今年35岁,用老百姓的话说是长得筋筋道道的,个头不高,不胖不瘦,不笑不说话,说话嗔嗔的,甜呼的冷鑫袔每日里骨头都酥酥的,很长时间都不出面接待一些可有可无的人物了,下班就往家跑,肥胖的身体也因加强了体育锻炼特别是随着俯卧撑数量的增加变得逐渐有形了,最明显的就是大肚皮明显收缩。
孙眉的唯一缺点就是四肢不发达,头脑也不发达,凡事都是按正常思维考虑,不会多转几个圈。从市场买菜回来,孙眉发现家门没锁,还以为是冷鑫袔半道回来卖库存的粮食呢。这段时间,冷鑫袔的儿子不知为啥总是晚上回家来住,弄得冷鑫袔不敢尽兴,就选择白天儿子不在家的时候回家来,稀隆呼隆地搞得象打呱嗒板一样,然后心满意足地再回去上班。
难道今天冷鑫袔又想打呱嗒板了?孙眉打开屋门一看,顿时感到不妙,东西散落一地,就像国民党逃跑时的指挥部一样一地狼藉。别说孙眉头脑不发达,她当即意识到家里进贼了,当即抓起桌上的电话拨通了110。
警察赶到时,孙眉已经简单清点了一下家中的物品。冷鑫袔家到底有什么,孙眉说不很清楚,但是有几样东西还是印象颇深的。那就是冷鑫袔爱不释手的摄像机和照相机。冷鑫袔曾经很专业地给孙眉摄录了不少艺术照,是那种可以留住青春记忆的照片,还有展现青春活力撩人喷射欲火的图像。孙眉记忆最深刻的照片就是身体各个部位的特写,清晰无比,别说粗黑的毛发纹路清晰,就连汗毛都可以查的清楚有几根。冷鑫袔谦虚地说,不是技术高,而是机子好,是高分辨率摄像头和高像素镜头。所以,当警察询问孙眉家里都丢失了什么时,孙眉毫不犹豫地脱口而出说,两架摄像机和照相机不见了。
孙眉哪里知道摄像机和照相机的来源,只是想着冷鑫袔见不到这两样东西会着急,就不假思索地跟警察说了。
冷鑫袔听赵学成说到摄像机和照相机,顿时冒出一身冷汗,如芒在背,嘴唇竟哆嗦起来:“不是啥……好玩意儿,丢就……丢了吧。”
赵学成奇怪地看了看冷鑫袔,没再说什么就告辞了。
赵学成领着警察前脚刚走,冷鑫袔就劈头盖脸地狠狠训斥了孙眉一顿:“你他妈脑袋进水了?纯粹是猪脑子,是狗脑子!老子非得让你害死不可!”
孙眉委屈地没敢吱声,她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
她哪里知道,正是她报警给冷鑫袔惹来了杀身之祸;是她说丢了这机那机的,引发了赵学成的怀疑。也是她的报警,结束了她梦想中锦河县第一夫人的高贵地位。
事情往往就是阴差阳错,许多案子发了久侦不破,冷鑫袔苦苦祈祷不要破的这个案子却不侦自破。
冷鑫袔家被盗半个月后,一个小毛贼在行窃时被当场擒获,在他的窝点起获了数量不菲的赃款赃物。警察通过指纹比对,这个盗贼就是冷鑫袔家的盗贼。还有一个最具说服力的证据能够证明被盗之物就是冷鑫袔家的:摄像机和照相机里保存的影像资料,孙眉大量的裸体照,冷鑫袔与孙眉腾云驾雾时的激情录像。
盗贼在事实面前不得不供认,半个月前,的确撬开冷鑫袔家门盗窃了三样东西:两架摄录一体机,一架是JVCGY-HD251高清晰度摄录一体机,价值59800元,一架是AJ-D913松下摄录一体机,价值119500元;还有一架最新款的尼康D3X数码照相机,价值49000元。涉案总价值228300元。
警察奇怪盗贼怎么会如此了解被盗物品的价格。盗贼供述,每件物品箱中都有发票,购货人一栏清楚地写着冷鑫袔的大名。
警察审问发票的去向,盗贼说已经全都烧毁了。
案子破了本是好事,赵学成却象抓在手里一个热山芋,不知该如何结案。
冷鑫袔矢口否认家中物品被盗,说明此地无银三百两。他必是害怕由此引出祸端。一个县委书记家中有一架摄像机和照相机不足为奇,可是为啥家中有两架摄像机?他又不是专业的摄影工作者,要两架摄像机做什么用?唯一的可能就是两架摄像机来路不明,起码有一架摄像机来路不明。赵学成分析到这儿,直感到后背冒凉风,他不敢想象一个县委书记连摄像机之类的东西都收,还有什么东西不敢收。
赵学成深感问题严重,一分钟都不敢再耽搁,连夜赶赴中元市,秘密地如实把情况向市公安局长做了汇报。市公安局长当即断定,如果这三样东西确是冷鑫袔家中之物而非借来之物,冷鑫袔又拒不承认,则说明冷鑫袔有重大犯罪嫌疑,甚至可以由此断定冷鑫袔罪孽深重。
市委书记冷峻地听着汇报,联想有众多群众来信反映冷鑫袔索贿受贿和生活作风的问题,联想到省纪委不久前给他打来的有关冷鑫袔犯罪问题的秘密电话,愈发感到事不宜迟,必须马上采取联合行动,当即命令市纪检委书记亲自带人前往锦河县秘密对冷鑫袔双规,命令市委政法委书记亲自带队,率领公安局、检察院的同志在严格保密的情况下突击搜查冷鑫袔的住宅和办公室。
这下子冷鑫袔是包子破皮——彻底露馅了。
至此,一个不亚于8级地震的大要案水落石出,冷鑫袔住宅被盗案使其由一个被害人瞬间角色转换成了犯罪嫌疑人。办案人员在他办公室的一个保险柜中,搜出现金80万元,存折3个,总款300万元,存折的名字全都是令鑫。在他家里的夹墙中,搜出6个存单,总款500万元,存单的名字还是令鑫。冷鑫袔收受贿赂款物折合人民币2430万元;索贿受贿的款物绝大多数为卖官所得。
现今官员有三大难言之隐,赃款被盗,小蜜被撬,偷吃了伟哥还无效。冷鑫袔硬是被盗贼给盗成了罪犯。他倒是想吃个“哑巴亏”,东西丢了就丢了,只要帽子不丢、脑袋不掉,就是丢再多的东西他也不会追着公安局破案。可是,纪检委、公安局和检察院偏偏不让他吃“哑巴亏”,非要“物归原主”,这可让他一下子掉进了冰窟窿——冻(懂)透了,自己离死不远了。
此后一段时间,关于冷鑫袔犯罪的许多罪行被慢慢传播开来。其中就有苏万林在宣传部任干事时,在那个阴雨连绵的早晨见到的那个中年妇女家的悲惨故事。苏万林猛然想起,她就是在鸡冠山竞拍大会上那个熟悉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到的女人。
那个女人叫兰花,她的漂亮女儿叫菊花,人如其名像一朵娇艳欲滴的菊花。菊花被冷鑫袔的儿子相中了,一阵穷追猛打苦苦追求后,两人还真的就处上了对象,感情迅速升温,到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地步。后来,菊花就搬进了冷府,一晃儿就在一起住了一年多。不料,菊花意外怀孕爆出了惊天丑闻,小伙儿每次都采取了万无一失的防卫措施菊花不可能怀孕,是冷鑫袔常常趁儿子不在家时鸠占鹊巢还必须肉贴肉。冷鑫袔也没想到这么大岁数了精子还旺盛地能够造“小人儿”。儿子痛不欲生,不仅无情地一脚踹掉了菊花,还从冷家搬了出去。只是苦了菊花,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打掉牙齿往肚子里咽——有痛不敢说。冷鑫袔被双规后,兰花没有了顾忌,拉上女儿跑到市纪检委,一股脑倒出了憋在肚里多年的黄连,吐出了携带多年的被打掉咽进肚里的牙齿。
冷鑫袔已经丧妻五六年,就是没有再婚。这期间,冷鑫袔没断流儿地谈了几个对象,以谈对象为名玩弄女性有据可查的就有9人,这9人都经过冷鑫袔的“深入调查”和“实践检验”,有年龄大一点三四十岁的,也有20多岁不到30岁的。冷鑫袔今年已经50好几了,儿子也是30冒头了。一招鲜吃遍天,仗着县委书记的职位,冷鑫袔大有享尽天下美女之态势。
有人说,男人最难把握的就是两样东西,一个是嘴巴,一个是鸡巴。冷鑫袔坏事就坏在鸡巴上,都是鸡巴惹的祸。
鸡巴惹祸的非冷鑫袔一人。
早在几年前就有例证。
附近一个农场的党委副书记与团委副书记大白天就在办公室苟且。事情败露后,每天晚上他外出妻子都要暗地里跟踪。后来,此君调任另一个农场场长,是个熊瞎子打立正——一手遮天的位置。此君如鱼得水,只要是稍有姿色的他都竭尽所能拉进怀中,搂进被窝中。许是老天报应,此君竟然莫名地从二楼的阳台上跌落地上。是狗改不了吃屎,此君入院三月康复调任管理局任电业局长,依然馋猫贪吃腥味。不想遇上了茬子,被人在楼道口猛击后脑一棒,险些丧命。其实,此君知晓脑后下黑手者姓甚名谁,却不敢道出其人。此后,其妻与之分道扬镳,此君也退出局长岗位。再后,此君突然人间蒸发。据传,此君已命丧黄泉。祸根还是出在鸡巴上,因鸡巴的有窝就下蛋暗遭杀戮。
冷鑫袔关注女人的演练场功法,关注脸蛋、身材,一张白纸和一条直线的根本不予考虑,只要有能长出大米的脸蛋和有高抛物线的身材,很少考虑其思想是否成熟,也没有真正建立起互信的夫妻基础,对每个“对象”都象是试穿衣服一样,合身的多穿几日,不合体的试穿之后就弃之。对孙眉也是为了充分享受那份来自大脑皮层和肉体的欢愉,至于家中一切一切的物品来源则守口如瓶,也忽视了对一些重要环节工作的交代,孙眉也就当然不知道县委书记家被盗是不能报警的,报警是要“引火烧身”的。
有人说冷鑫袔因为贪图生理享受而暴露了贪婪的另一面,失去了永久享受的资本。有些人却认为这话不全正确。人家是在谈对象,很难说是玩弄女性,性格不相投分手是很正常的事。谁敢保证谈一个成一个?说那事,那根本就不能叫事,现在有几个谈对象时老实了,不都是提前打井探探水深水浅、水热水凉、水中含碱量高还是含盐分大?再说只要女人不说,谁也无法验证两人是否真的有过性接触,反正是你情我愿的,谁也没有强迫谁,现在还有女人强奸男人的呢,你能说就是他冷鑫袔占了便宜女人吃了亏?男人还付出了精华呢。现在这种事往大了说都不能算是生活作风问题了,何况这事还发生在县委书记身上,这么大的领导在选择“生活秘书”时咋能不“调查摸底”“深入考察”?
有人说,冷鑫袔玩起女人不怕累,经费打入预算内。这话也只能是那么一说,冷鑫袔到底为女人花了多少钱,是不是花的财政经费,财政局和县委办的账面上无据可查。
苏万林倒是在想,冷鑫袔是马克思主义的手电筒,只照别人不照自己。如果能够照一下自己,也不至于走到今天这一步。冷鑫袔在机关干部大会上关于生活作风的讲话,关于反腐败的讲话,那么慷慨激昂,完全是一副正人君子的嘴脸。谁能想到一个县委书记上身穿的板板正正的,下身却是完全对女人裸露的?
冷鑫袔在接受纪委的调查时,大言不惭地对卖官做了这样的解释:“官位放着也是放着,总得有人干,即使不收取金钱,那个位置也不能闲着不安排人。再说,他拿出的也是自己的钱,我收的也是个人的钱,国家没有遭受一分钱的损失,既不会造成国库的亏空更不会影响经济的发展,也不会影响国家的安定团结。再说,我收的还是少的,如果放在别的县委书记身上,我这只能算是九牛一毛了。”
冷鑫袔也算是文学爱好者,还是省作家协会的理事,出过一本诗集,有自由诗、格律诗、藏头诗。冷鑫袔的诗词并非外界传说的狗屁不通,相反却是很有韵味。
诗集出版后,县委办颇会来事地给各个单位摊派任务购买,大单位200本,小单位100本、50本,基本上做到党政机关和事业单位人手一本,县图书馆“珍藏”1000本!全县“卖出”6000本,定价39.50元,收入23.70万元。
纪委在查处诗集问题时,他一口否定指使县委办摊派卖书,说诗集确是县委办统一销售的,但运作方式与他无关,构不成什么罪。冷鑫袔还咬了牛东顺一口,说牛东顺这些年没少出版书籍,谁敢保证他没搞摊派。
很多冠冕堂皇事件的背后都有一个荒唐的理由,正如孟德斯鸠所言:“一切有权利的人都容易滥用权力,这是万古不易的一条经验。”冷鑫袔的权利无所不及,滥到一定程度就烂了。
《王安石三难苏学士》中有四句话:势不能用尽,聪明不能使尽,便宜不能占尽,福不能享尽。冷鑫袔聪明透顶,占尽了天下便宜,耍尽了县委书记的威风八面,却从此难享人间香艳了。
钟馗是专门捉鬼的,可是詹同画的《钟馗与小鬼》却反其道而行之,钟馗不仅不捉鬼,反而在替小鬼挠背。上有一诗:“此画怪哉真怪哉,钟馗怕起小鬼来。前后颠倒为何事,倒要老包猜一猜。”此等怪异的事情根本不用“老包”费神,平民百姓都看得明明白白,吃了小鬼的、拿了小鬼的亦或被小鬼抓到了把柄!
纪委拿出一例案件“启发”冷鑫袔:锦河县两名科局级干部违法乱纪被查处,冷鑫袔三番五次干扰办案,最终以事实不清不了了之,你冷鑫袔出于何种考虑?
冷鑫袔处事不惊地说,县委有责任有权利有义务保护干部。
纪委的同志哪里看不出他是阎王爷说谎——糊弄小鬼,就播放了违纪干部的交待录像。冷鑫袔哑口无言。他收了“小鬼”的钱,自然要为“小鬼”撑腰!如此说来,“钟馗”不捉鬼反倒替小鬼挠背岂不合情合理?!
凡是与纪委打过交道的人都知道,不怕公安局无法无天,就怕纪检委一天又一天。冷鑫袔最终还是没能在纪委蒙混过关,最终还是出了纪委的防盗门又进了高墙的大铁门。
苏万林梳理着冷鑫袔的一桩桩一件件不齿之事,耳边还回响着中元市委白副书记在说明会上的讲话:古人尚有“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尽欢颜,吾庐独破受冻死亦足”的博大胸怀,我们的干部能不能“先百姓之忧而忧,后百姓之乐而乐”呢?
苏万林又想起了新民乡那些未竟的事业,心头猛地一颤,真的就有了心梗的感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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