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唇枪舌战
22、借助媒体办案
现在的有些事就是那么奇怪,离奇而又怪异。
晚上闲来无事,苏万林和梅婷婷谈论起顺德县的腐败窝案。这个案子已经传的沸沸扬扬,其它星球上知道多少不好说,地球上的人是都知道了。
不信你问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子,顺德县的县委书记何许人也?“知道知道,卖帽子的。”再问一个成年人,“晓得晓得,拍卖行的总经理。”就连苏万林那个还在撒尿和泥玩的小侄子都知道,却弄不懂县委书记和卖帽子的哪个官大,幼稚的问话让人啼笑皆非,细细品来又苦又涩:“二叔,卖帽子的是不是能管着那个书记呀?长大了我也去卖帽子。”
苏万林也说不明白卖帽子的和县委书记哪个官大。
帽子是县委书记卖的,帽子就是县委书记手中的商品。如果他不是县委书记,手中就没有那么多帽子,没有帽子就没有了卖帽子一说。这样说就是县委书记官大。
可是,卖帽子应该是商家的营生,县委书记此时已经角色转换成了商人,帽子卖多少钱也是商人说了算,这里与县委书记似乎没有了关联,完全是商业行为,也就是说商人“官”大,卖帽子的官大。
实际上,商人与县委书记完全是风马牛不相及,很难证明两者之间存在不存在谁大谁小的问题。
可是,凡事都有个可是。可是如果这个卖帽子的人不是县委书记而是市委书记、省委书记呢?你能说这个卖帽子的不比县委书记官大?黑龙江的一个正省级干部不就卖出了许多顶帽子吗?卖出去的帽子都比县委书记的官大,你能说她这个卖帽子的官比县委书记的官小?真是胆儿肥了!
苏万林于是就列出了这样一个说不上是数学还是语文的算式,一个他自己都看不懂的算式,一个需要哥德巴赫继续猜想的算式:
县委书记≈卖帽子的≥县委书记≤卖帽子的。
现在,这个学说那个学说的很多,梅婷婷说苏万林简直是在立说——“帽子学说”。就是不知道若干年后,他的“帽子学说”能否成为一门独立学科,大学里能否设立“帽子学说”系,开设“帽子学说专业”,象研究“红学”那样下点力气研究研究“帽子学说”。
时势造英雄。文革时期帽子满天飞,可那时的人没有经济头脑,帽子都是“无偿赠送”;当今哪有无偿和免费一说?更没人深入研究研究,不知道帽子也可以立说,倒是让后人捡了个大便宜。
苏万林听说大茂乡的上访告状并非张冬第一人。
几个月来,大茂乡连续有人到县政府信访办反映“收割费”问题,信访办认真的做了答复:一个乡有一个乡的管理办法,国家取消了农民的“农业税”、“三提五统”、“农业特产税”等,并给予种地农民直接补贴和保护性收购。可是,你们的土地种植还是需要有人管理的,需要有人搞技术指导的,这都是需要费用的。这些费用的发生不得有个地方消化嘛,乡里适当收点钱也是可以理解的,也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了嘛。
农民自然要喊冤:乡里有国家给的办公经费,凭啥还要我们农民掏腰包支付费用?再说,乡里年八辈子不下地一次,哪来的什么费用?还有,乡里根本没有把国家规定的补助足额补给农民,我们到手的钱只有国家规定的一半。
县里信访办工作人员三角眼一立,还是三角眼:你们怎么知道那就是一半?
现在的农民可不好糊弄:电视天天报,谁都知道国家规定一亩地补助22块钱。
县里信访办工作人员无言以对,暗暗埋怨政府为啥不能象有的国家搞经济封锁那样搞“政策封锁”、“信息封锁”,结果让老百姓知道了那么多“不该知道的事”,变得越来越难对付。
既然县里拿我们当老酐,我们就找个不拿我们当老酐的地方说话!于是就有了农民“越级上访”。市里的信访部门倒是态度很好,热情地接待了来访者,很有耐心地倾听了农民的诉说,而后告诉农民:你们反映的情况很好,我们都已经知道了,你们可以先回去了,我们一定认真向有关部门反馈你们的意见,并尽快给你们作出答复。
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的农民带着满心欢喜耐心回家等候了。这一等就等到了张冬老婆跟着河水跑了,等到了张冬举着条幅上市里大街上“公开讲学”,等到了新华社记者的报道,等到了上级纪检监察、公安局、检察院、法院象串糖葫芦似的现身顺德县城。
苏万林不明白,现在的有些事到底是怎么了,政府相关部门完全可以解决的问题,为什么就是不作为?最起码可以向主管领导反映一下吧?主管领导最起码可以过问一下吧?错了纠正过来也就是了,咋也不至于闹到出了人命不可收拾吧?等到事情闹大了,捂不住包袱了、盖不住盖子了,才不得不公检法齐上阵,拔出萝卜带出泥的薅出一大堆“脓包”和“疖子”来。
苏万林纳闷,大茂乡的问题如果媒体不介入又会是一个什么样子?恐怕“脓包”还在胀大,会一直胀到不可预测的个头儿,老百姓也就得一直被这个“脓包”压迫着!
细细数来,世上有多少惊天大案都是媒体曝光之后才被查处的?媒体能发现的问题司法机关为什么就发现不了?难道专业的司法机关竟然不如媒体的侦破手段高明?那我们不妨换位思考,媒体的记者与司法机关的办案人员置换一下位置会是什么样?苏万林想,记者一定能办好案子,可是换位的人未必就能当好记者!是办案的人无能吗?非也!他们指定也有难言的苦衷,或受命或受贿或受迫或……
唉,苏万林叹了口气,有些事真是说不清,或许换了记者去办案,也只能象现在的办案人员一样,也是个啥都明白的“糊涂警察”、“糊涂检察官”、“糊涂法官”。警察、检察官、法官也是受制于人的啊。
其实,苏万林也不是糊涂蛋,事情就是秃头上的虱子——明摆着。只不过,现实中事物的诡异发展趋向令人费解罢了。
其实,不在正常轨迹上运行的事物也不难破解,“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正义与邪恶自古以来就是水火不相容的对立矛盾体,正义的力量稍逊,邪恶的势力必定猖狂。苏万林这样破解顺德县的“离轨运行”:邪恶是见不得光的,邪恶必定有见光的那一天。
梅婷婷颇有同感地发表了一通感言,还变戏法似的掏出一份杂文报,上面有一篇署名布平的文章。
梅婷婷说:“这是我中元市一位同学那个居民小区的事儿,他们那个小区供热不热,物业成天推诿编造各种理由就是不给解决。其实,谁都知道,物业就是为了省钱没有足量供应热力。她是学理工的,总是感到有话憋在嘴边却不能畅酣淋漓地发泄,我就捉刀助了他一臂之力。结果你猜怎么样?嚷嚷了好几年的问题,报纸一曝光,第二天就有人不请自到地出面解决问题了,不作为的物业被集体‘罢官’,供热也热了。现在全小区的人都在争抢着看这篇文章,都在猜测这个叫布平的人是谁,还想请他喝几杯表示谢意呢。”
听说是梅婷婷的大作,苏万林一把抢过来,仔细阅读开了。
杂文:反话正说“建设节约型小区”
温家宝总理提出要建设节约型社会,在泱泱大国引起剧烈震荡。此前,国人还自以为中国地大物博,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资源,岂不知资源也在逐渐萎缩,到了亟需节约之时。
然而,政令何以畅通?
君不见,政府大楼、写字楼、大宾馆夏天的温度降到二十度还嫌闷热,空调还在呜呜地转个不停;市里WLL管网供热的干部楼冬季的供热温度高达28度,以致不得不开着窗户透气,可滚滚热气还是前赴后继勇往直前奔向干部楼;那里的居“民”真正是乐业安居。
与此形成鲜明对照的是,SGMZ小区居民楼却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这里的居民“有幸”感受着大自然的变化,室内温度随着室外的温度上升而上升,随着室外的温度下降而下降,室内温度最高保持在16度决不提升一度,最低时仅在10度左右。居民苦不堪言,室内居然要裹着厚厚的棉衣棉裤抵御寒冷,却有苦无处诉,诉了也是白诉。物业甚至还拿出入冬前与用户签订的一份“霸王合同”和居民理论,从其霸王条款即可窥一斑而见全貌。
——室外温度不低于—6°时,卧室、起居室厅、餐厅温度不低于16°,洗手间、厨房温度不低于12°;
——因室外温度低于—6°时出现各室内温度不达标,物业不负责任;
……
遇到“难缠”的居民,物业理屈词穷,也就干脆而又决绝:我们也没有办法!
什么混账话!要你们物业是吃干饭的吗?杖其四十大棍,看其有无办法!
……
尔等却认定,这个小区的物业部门贯彻温总理指示精神不仅完全而且“彻底”!让人不敢妄加评论其做法是左还是右,是对还是错!
……
贱人倒是呼吁有“强烈责任心”的公民,一定强烈上书禀奏总理把“最佳节能奖”颁给SGMZ物业公司,而且号召全世界的物业公司来SGMZ取经,把他们的宝贵经验传遍宇宙,那将节约多少能源?又何至于大气层变暖?何至于能源危机?
“入木三分,入木三分,”苏万林拍案叫绝,“笔锋犀利,直入脊髓,刀刀见血,梅作家真是令人刮目相看!”
“
苏万林则从另一个角度提出了自己的看法:“但愿社会早一天不再需要借助媒体解决事关国计民生的事情,更不再借助媒体办案。”
23、心有灵犀
昨夜,苏万林象十印大铁锅里的发面饼,颠过来倒过去,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父亲和梅婷婷的话一直在脑海中萦绕。
鸡冠山旅游区的规划已经全部批复立项,收费项目也都顺利通过审批。晚上吃饭的时候,苏万林兴致勃勃地向父亲一一介绍着鸡冠山旅游区的规划。父亲苏利民竖着耳朵认真地听,不时点点头以示赞许。可是,当苏万林说到“观山收费”时,苏利民插了一句话问道:“看个山也要收钱?你们想收多少?”
苏万林说:“初步定为门票40元。咋的,你老认为有什么不妥吗?”苏万林看出了父亲对此的疑虑。
苏利民说:“我说不清好还是不好,只是觉得你们收钱,还能有那么多人来玩吗?咱这儿名声还不响亮,现在来的人也都是搂草打兔子——顺道了,你们要是一收钱,就怕把游客吓跑了。”
一直闷头吃饭的梅婷婷这时插话说:“大叔说的有道理,这两天我也在琢磨这事。鸡冠山旅游区还处于起步阶段,还有个大众认知的过程,这个过程可能需要几个月甚至几年,逐渐才能成为气候。所以想要在暂短的时间内让游客达到几万甚至十几万几十万人还不现实。在这种情形下收取门票确实值得商榷。别看40元不多,也确实不多,外面的旅游景点门票都达到几百元了。但是,我们也要把鸡冠山地理位置相对偏僻、影响力尚未形成的因素充分考虑进去。我的想法是能不能先放水养鱼,通过自由出入旅游景区把游客先吸引进来,等到旅游区有了一定知名度后,再考虑收费和怎么收费、收多少的问题。”
苏万林解释说:“这个问题也不是没考虑,只是免收门票的损失可是不小的,一年按照5000人计算,大体得少收入20万元;一万人呢,就是40万元。”
梅婷婷说:“帐好算,可是我们也得考虑到,游客本来就对我们的旅游景区不甚了解,对我们的旅游景区还没有达到痴迷的程度,如果他们因为门票而退避三舍,一年的旅游人数连现在的4000人都达不到呢?如此说来,游客少了,旅游服务业必然受到重大影响,起步就遭受重创的商户们挣不到钱还极有可能把目前刚刚燃起的激情兜头一盆凉水给浇没了,而后纷纷撤资退出;老百姓刚刚看到的希望也就化成肥皂泡。我们这个充满朝阳的产业就变得连夕阳都不是了,很可能会留下满目疮痍的堆堆废墟,新民乡也就更加声名狼藉,到了那种时候恐怕就积重难返了。你们新的一届党委和政府班子也就是历史的罪人了。”
苏万林心头一震,转而说:“这的确是个问题,这种可能性还的的确确是存在的。让我再好好想想。”说完,推开桌子上的碗筷,站起身来就往外走。
梅婷婷急忙喊:“哎,你还有半碗粥没吃呢。”
苏万林头也不回地说:“不吃了。”
苏利民心事重重地看着苏万林向屋外走去,嘴张了张,却什么也没说,又低下头吃起饭来。梅婷婷和苏万林的母亲权艳敏、三弟苏万河对视了一眼,眼神也都黯淡下来。大哥苏万山想要站起来却被苏利民伸出手按住了。
自从进驻鸡冠山以来,苏万林已经多次吃到一半就从饭桌上离去。遇到难以解开的问题,他都没有心情吃饭,总是走出去默默地一个人思前想后。
梅婷婷清楚,苏万林的压力很大,鸡冠山旅游区的建设,他是实质上的总指挥,更是决策的关键人,每一步稍有不慎都可能给旅游区带来难以弥补的损失。
梅婷婷几口扒拉干净碗里的饭,跟在苏万林的后面出了屋。她不放心苏万林一个人在外面,也想苏万林在需要人商议时能帮他出出主意,缓解一下他的精神压力。
夜色中,鸡冠村家家户户传出欢快的笑声,单纯的人们议论的话题大多是鸡冠山旅游,人们都在憧憬着鸡冠山旅游区建设能改变鸡冠村的贫穷,能给他们带来富庶,让他们过上和山外人一样的好日子。他们却不知道有人为此吃不香睡不着。
苏万林半蹲着背靠在一棵粗壮的榆树下,一口一口地抽着烟,那烟头忽明忽暗,就像苏万林的心情一样,时而激动时而郁闷。
难道真是急于求成,想要一口吃个胖子而忽视了现实的诸多因素?苏万林一时找不到确切的答案。观山收费的收入就像一个强有力的磁场在吸引着他;入山收费口寥寥游客的镜头在脑海中闪现着刺伤着他。慢慢地,40万元花花绿绿的钞票和清冷的收费口交织在一起,搅得苏万林一阵眩晕,他真的拿不定主意了,他怕自己的一个错误决策给鸡冠村乃至新民乡带来无法拯救的败局。
苏万林掐灭手中的烟头,缓缓地站起来,又狠狠地用脚捻了几下已经没有了生命的烟头,掏出手机,拨通了乡党委书记窦丰源的电话。
窦丰源站在一张不大的办公桌前,上面摆放着鸡冠山旅游区规划图,原定的入山收费口被他用红色的铅笔画了一圈又一圈,旁边还写着一个大大的问号,规划图旁边的烟灰缸已经上尖了,周围掉了许多烟灰,手里的烟卷还在冒着缕缕青烟。
听到电话响,窦丰源揉了揉干涩布满血丝的眼睛,瞅了一眼来电显示,是苏万林的手机号。窦丰源一把抓起话筒,似乎等待这个电话已经很久了。
窦丰源也正在为观山收费问题费思量,也是感觉观山收费有些偏早,同样对40万元以致上百万元或更多的门票收入难以割舍。这个问题同样困扰得他寝食难安。
听到苏万林的请示,窦丰源说:“万林,看来我俩是心有灵犀啊。你今晚好好睡一觉,先不要冥思苦想了。我看这样,明天你们下山一趟,咱们开个党委扩大会议,听听大家的意见。顺便让同志们也换换衣服洗洗澡,这一晃儿也半个月了,再不换洗衣服洗个澡就该长虱子成泥人了。再说了,你们单身的好办,那些有老婆孩儿的该说我不食人间烟火了。哦,对了,让那个大作家也一块儿下山,这小妮子还是有点旁人不及的东西的,也让她来发表点自己的见解。”
24、反其道而行之
乡党委扩大会议扩大到了拟建旅游区的个别村屯的村支书、村委会主任,鹰崖村支书肖建、卧虎村村委会主任郭玉虎、鸡冠村支书兼村委会主任朱大壮应邀参加会议。参加会议的乡村两级干部共有14人。
梅婷婷属于列席会议,不在参加会议的人数当中。
乡党委扩大会议开了锅,开成了一锅煮沸的粥,两种不同意见就像沸腾的米粥中的小米粒,争争抢抢地向上蹦着,相互比着高低却难分高下,形成鲜明对立,而且大有持收费观点的占上风之势。
赞成收费的人以乡长林怀恩为主,有7个人与他观点一致,有两位副乡长、乡团委书记马玲、乡工会主席李志建、乡宣传委员郝锡龙、鹰崖村支书肖建、卧虎村村委会主任郭玉虎;不赞成收费的人以窦丰源、苏万林为主,有副乡长杜宇坤、鸡冠村支书兼村委会主任朱大壮、乡统计苗怀新、乡妇联主席葛颖。梅婷婷静观其变没有发表意见。
会议从早上8点一直开到12点,一顿乱呛汤却还是没有结果,谁都不肯放弃自己的观点,似乎只有自己的观点是正确的。
简单吃过午饭,会议继续进行。持有不同意见的双方展开唇枪舌战,都认为自己的观点正确,对方的观点错误,极尽能事地反驳。
还是林怀恩放头炮。林怀恩慷慨激昂地说:“纵观全国、全世界,哪里有免费的午餐。收费参观景点是天经地义的,无可争议的,是不需要如此费劲巴力地研究来讨论去的。纯属脱裤子放屁——白费二道手续。”
听话听声锣鼓听音,窦丰源听得明明白白,林怀恩是把一肚子怨气带进了讨论中。表面上他是在说鸡冠山旅游区收费,实质上是在和窦丰源叫板。
原任乡党委书记刘景田调离新民乡后,林怀恩已经端好架势等着走马上任乡党委书记了。虽然没像王洪文那样迫不及待地照好了标准像,却已经摘掉了乡党委书记办公室和乡长办公室的门牌,只等着县委组织部一声令下,立马把两块牌牌调换位置。至于办公室,林怀恩是不能换的。他的办公室比书记的办公室大,办公设施比书记室的齐全、高档。说齐全,就是多了一个电脑——林怀恩还基本上不会使用电脑,一分钟打不出五个字;多了一部电话式传真打印机——一个传真也没接过、一份文稿也没打过;多了一个书柜——世界名著、这个大全那个大全的摆的满满登登的,最醒目的当属《乡镇党委书记工作大全》。新书柜、新书,都是一尘不染的。这套行头是刘景田前脚赶走,他后脚就安排人买的,那些书还一页都没翻动过。要说高档,椅子是新换的老板椅,书记那屋还是吱呀直响的四条腿;桌子是新换的老板台,书记那屋是“一头沉”;地上新铺了地革,书记那屋还是光板的水泥地。
这些年林怀恩一直没断了跑动,该求的人求了,该说的好话说了,该送的好处送了,也得到了模棱两可的答复,说是要找机会给他扶持到一把手的位置上。令他做梦也没有想到的是,牛东顺这个老家伙会率先在常委会上开了炮,把窦丰源给弄到新民乡来接替刘景田,毛学根干什么去了?为什么不先牛东顺一步提议由林怀恩接任?还有他更没想到的,吃了他好处的县委常委、常务副县长毛学根在常委会上根本就没开金口,没给他争口袋。侧面一打听,原来毛学根根本就没看上他那区区2万的“小钱”,反倒认为林怀恩太小气,竟然想用2万买个党委书记,简直是痴人做梦,并且还不想再与这个“朋友”加“哥们儿”深交了。
林怀恩是赔了夫人又折兵,窝了一肚子气没出撒,就处处与“占了他的窝”的窦丰源明里暗里斗气、变相地唱对台戏。齐全、高档的东西照样心安理得地用着,只是不得不把那两块地位象征的牌牌归位,他的办公室又重新挂上了他瞅一眼闹心一天的“乡长”牌牌。
窦丰源君子不与小人一般见识,大屋子你占着,好东西你用着,那都说明不了什么。窦丰源心中坚定地把握一个原则,只要林怀恩不是公开胡搅蛮缠地唱对台戏,而且建议有道理,都可以忍让,可以采纳。为了新民乡的工作,也是为了牛东顺的嘱咐,更是为了自己减少的对立面,就装作不知内情地听他慷慨陈词。
林怀恩堆满横肉的脸上因激动有些变形,憋在肚子里的气把本就“身怀六甲”的肚子顶得愈发显得凸出,像个大肚子蝈蝈一鼓一鼓地在喘气。
林怀恩唾沫星子四溅,还在侃侃而谈:“收取门票钱不是哪一个人想收就收不想收就不收的。不知你们算没算过帐,按一年5000游客计算,每人40元的门票就是20万哪同志们。1万游客呢?那就是40万!我们一个乡财政一年也不过就是这么个收入,你们咋能想扔了就扔了哪?如果是10万游客呢?那叫400万!400万哪同志们,你们谁见过这么些钱?持有这种想法的人你们想想,这不是在挖乡里的墙角不是在从乡财政的口袋里往外薅钱吗?你们这不是犯罪吗?你们这么做,到底于谁有利?还不是成全了那些山脚下的商家,变相把钱装进了他们的腰包而掏空了乡财政?!你们居心何在?”林怀恩有些歇斯底里,在会议室飞起了“大帽子”。
苏万林又想起了“帽子学说”,就看了梅婷婷一眼。梅婷婷也在看他,还做了个怪样子。
想起了“帽子学说”,苏万林就想,林怀恩咋学会了“免费派送”“帽子”?如果现在还是文革时期,不知他能“派送”出多少顶“帽子”!
耿直的杜宇坤有些沉不住气了,声音不大却明显表现出激愤:“林乡长,现在是21世纪了,这种‘帽子’已经过时了,用不着扣那么大的帽子。再说,我们今天不是在研究讨论嘛,任何参加会议的同志都有发表不同意见的权利,至于最后收不收费不还得形成集体决议嘛。党的组织原则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我们没有必要弄得剑拔弩张、硝烟弥漫的,有这份力气不如踏踏实实地用到旅游区开发上,哪怕是帮助老百姓搬一块石头也好。”
杜宇坤是乡里出了名的老蔫,极少发表自己的见解,多年来从没对林怀恩的话有过半句微词。想不到他今天竟然敢当着众人的面顶撞乡长,林怀恩火气急剧上升,腾地站起身来。
林怀恩只有一米六二的个头,站起来也没比桌子高多少,反倒显得有些猥琐。
窦丰源见“战火”愈加升级炽烈,唯恐“星火燎原”,急忙摆摆手“和稀泥”地说:“林乡长请坐下来。大家都知道,这些年来,林乡长为了新民乡的发展做出了很多努力,也是做了很多细致的工作的,这都是有目共睹的。林乡长建议收费也是为了我们新民乡。其实,我们在座的每位同志都想通过多种渠道增加收入,关键是怎样才能增加收入。杜宇坤同志也是老实人说实在话,我们乡政府的每一个人都有为旅游区出一份力的义务。”
话锋一转,窦丰源又说:“今天我们是专题研究鸡冠山旅游区收费问题,所以还是请大家围绕主题发表意见,真理不辨不明嘛。畅所欲言,还是请大家畅所欲言。”
林怀恩的“星星之火”没能“燎原”,被窦丰源及时熄灭“战火”,他像个斗败了的公鸡蔫头耷脑地不再吱声。与他持同样观点的人明显听出了窦丰源和林怀恩观点不一致,也都不想跟刚来的一把手闹成对立面,何况林怀恩都打蔫了,也就都偃旗息鼓了。会议室出现了首次“空场”,刚刚还是“战斗正未有穷期”的声音猛然间休克了,“硝烟遍地”的“战场”突然间窒息了。
苏万林见大家争议的差不多了,就婉转地说:“其实,一开始,我和窦书记的想法与林乡长的想法完全一致,也是想收费的。可是,经过最近几天的反思,还是觉得不妥。我也算过帐,一个很振奋人心的收费数字困扰了我很长时间,我也不想让这钱从眼前溜走。可是,梅婷婷同志的一段话启发了我,我可以复述一遍给各位听听,看是不是很中肯,也很切合我们新民乡的实际。梅婷婷同志说,‘游客本来就对我们的旅游景区不甚了解,对我们的旅游景区还没有达到痴迷的程度,如果他们因为门票而退避三舍,一年的旅游人数恐怕连现在的4000人都达不到。如此说来,游客少了,旅游服务业必然受到重大影响,起步就遭受重创的商户们挣不到钱还极有可能把目前刚刚燃起的激情兜头一盆凉水给浇没了,而后纷纷撤资退出;老百姓刚刚看到的希望也就化成肥皂泡。我们这个充满朝阳的产业就变得连夕阳都不是了,很可能会留下满目疮痍的堆堆废墟,新民乡也就更加声名狼藉,到了那种时候恐怕就积重难返了。我们这一届党委和政府班子也就是历史的罪人了。’”
苏万林回避了梅婷婷所说的“你们这新的一届”而是改用了“我们这一届”,他知道林怀恩妒忌、忌讳“新的一届”这个字眼。
“新的一届”代表着新民乡是窦丰源说了算,不是他林怀恩一手遮天。刘景田调离后,他曾经把玩了一段时间“新的一届”,但那只是他一厢情愿的“新的一届”,只有他在大白天闭起眼睛才出现的“新的一届”。而今的“新的一届”刺眼、刺耳,扎心扎肝呛肺管子。
苏万林转述梅婷婷的这段话有些振聋发聩,入会者都在细细地品味着,没人接茬儿。
苏万林接着说:“我的想法是,正因为外面的旅游景点收费高,我们正好可以反其道而行之,打开山门,博引天下客,这不正是我们‘拉拢’客源的最好时机嘛!这几天,我一直在琢磨一个问题,就是我们的旅游区如何提炼内功问题,如何依靠我们的内力吸引游客、留住游客,而不是单纯依靠收费增加旅游区收入。刚才林乡长算的帐一点不错,1万人就是40万,的确诱人。但反过来讲,那只是眼前的利益,我们不能被眼前的利益所迷惑,必须长远打算,攒足后劲,寻求长远发展。可能有些同志要问,什么是旅游区的后劲?怎样攒足后劲?我有个不太成熟的想法,大家可以议一议,看看这么讲是否可行。
“旅游区必须具有三大功能,首先是要有磁性,旅游区必须象一块巨大的磁铁,能够吸引全国乃至世界的目光,让全世界的人都向往新民乡的旅游区,让他们没来的人感到是终身遗憾,让来的人来了一次还想第二次,把新民乡的所有旅游景点全都转个遍;第二是要有粘性,能让来的人停下脚,在每个旅游区都吃顿饭住一宿,玩的高兴,吃的顺口,住的舒适,走的尽兴,还能免费给你做义务宣传员;第三是要有恋性,每个游客走的时候都能对旅游区恋恋不舍,要带几样东西留作纪念。这就是我说的后劲。
“至于怎样攒足后劲,其实就再简单不过了。提升旅游区的服务水准,增多服务项目,最关键的还有一点,那就是必须守法经营,文明经商。最后,我表一下个人的态度,我不赞成收费,最起码暂时不能收费,何时收费还需要看鸡冠山旅游区的发展和走势来确定。”
苏万林不卑不亢的争辩和浅显易懂的商业理念动摇了持收费观点的人,会场内形势急转直下,一边倒向了不收费方。
窦丰源见火候已到,就总结式地说道:“真理不辨不明。我看今天的会议开的很成功,不仅统一了认识,更关键的是,通过鸡冠山旅游区收费与否的问题,让我们又学到了宝贵的旅游经济知识,苏书记没少花费心思研究旅游经济啊,希望大家都能这样,包括我本人在内,都要吆喝什么先学什么,不能光吆喝却不懂,更不能连吆喝都不会。我们每个人都是小学生,我们不懂的东西还很多哩,我们要活到老学到老,人这一生永远都是学无止境的。
“关于鸡冠山旅游区收费问题,我看大家还是意见统一的。我还想强调的一点是,鸡冠山旅游区不是不收费,而是时间问题,究竟什么时间收费合适,我们还要再次研究。今天,我综合大家的意见,鸡冠山旅游区暂定一年内免收门票,同意的请举手。”
刷——除了林怀恩没有举手,窦丰源查了一下,加上他自己一共14只手。怎么会多出一只手?窦丰源再次看了看,林怀恩的确没有举手,再查一遍,还是14只手。
苏万林在边上捅了一下窦丰源,示意他看梅婷婷。
窦丰源笑了,梅婷婷不拿自己当外人,也举起了一只手,还对着他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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