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人,岁月情
◎ 仙枝
一天午后,后院的盆花都睡了一觉起来了,妹妹看我干坐着无事,提议去河床走走。她说八月里山水滚滚,嚯嚯作响,不知现在水势如何了。我说:“它也许干涸如我,但去看看又有何妨。”外头阳光刺眼,我们戴着草帽就上路了,戴草帽不为遮太阳,而是像戴礼帽,我是存心去看河床是怎么把溪水给吃得干干的,日子真有这般糊涂吗?我不信。
二人在巴士的终点站下了车,车子稍往前去转个弯又要开回市区,有三个男生背着画架在等车,六只眼睛齐齐看着我们,我和妹妹舞动着帽子,故作潇洒地朝前走。
我们一路踩着干河床找小石子,不是要补天,而是要带回去点缀后院的地。河床较深处还有清清澄澄的溪水,倒映着四周的翠绿,成了有生命、有灵气的所在,也许神就住在那儿。我不禁看呆了,脱了鞋走下去。如果可以选择,我要当那溪水去,因为那水自身就是美的,是天地间再也无可比拟的,连那水中的蝌蚪也是绝好的存在,它摇摇尾巴,就像是在代神说话。我一个俗物在旁边看着,赞叹着,恨不能是那潭碧绿绿的水啊。
河床上有一块菜圃,有两位村妇坐在那说话,不知说些什么。后来又走来了一位,三个人背着溪水,围坐话家常。风微微的,吹不来她们的声音,望去像幅山水画,她们在画中,而不是真的此时此地人。我的两足浸在水中,秋如歌,云天在此,乾坤在此,我的人也在岁月中。
去年元旦我开笔习字,胡乱写了“天地情,岁月人”,其实很不通的,后来我的朋友题了“天地人,岁月情”,这才像一句话。我一边认错,一边也以为我的不通有不通的理,因为谁都知道“天、地、人”是三才呀。抬起脚在水面撩撩,水纹一波一波地游出去,水底的沙稍稍翻起,蝌蚪仍只摆摆尾巴,不动。再低头看时,倒影上是一片银灰灰的暮色,逝者如斯乎?河床是这般吃水的?那村妇也是这么坐着说话么?水咕噜咕噜叫,是在唱歌吗?山却不回答,只是炊烟连着炊烟,漫着煮饭花的秋香味儿,我想那已经是话语了。
(摘自《好天气谁给题名》中国华侨出版社 图/怜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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