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多美有多美
◎ 宁雨
买卖人以求财为上,不少店铺里都供着财神爷,但阿梅的店铺里没有供。
阿梅的店是卖门窗的。快过节了,店里正在搞促销活动,最显眼的位置整整齐齐地码着驼绒被、电饭煲等礼品,旁边挂着“买就赠”的海报。我跟阿梅很快就谈妥了一个单子。阿梅说:“姐,有赠品,家用买菜手拉车或酸奶机,你挑一样。”这两样我都不需要,不过店家也不再有别的让利。见我犹豫着,既不走,也不去挑赠品,阿梅笑着问我:“姐,你喜欢花儿吗?”她的手指向靠北墙的一张矮桌。
矮桌上覆着墨色的玻璃罩面,一左一右各摆了一张象牙白的皮沙发。桌面上摆着一个广口白玻璃花瓶,瓶里有一大束插花。说是插花,却没有一朵开了花,连一个快要咧开嘴儿的花骨朵都没有。这样的清供,放在书房里是雅的,放在店铺里则显得有些清简。
“这是杜鹃,能开花儿。”阿梅请我坐到沙发上,说,“这杜鹃是我请东北的朋友用快递寄过来的。我给父母家里插了一瓶,已经开了,满枝子的花,要多美有多美。可惜店里没有暖气,太冷了,这瓶杜鹃都两个星期了,还没有要开的意思。”
要多美有多美,到底是多美呢?阿梅的这句话让我心满意足地接受了她的赠品——一束干枯的、黑黢黢的花枝。因为这一束花枝,阿梅似乎跟我亲近了几分,再喊我“姐”的时候,便少了点职业感。
我骑自行车将这一束杜鹃花枝载回家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下来,刮了半日的风终于倦了,雾霾散尽,居然有几颗星星在顽皮地眨着眼睛。
阿梅叮嘱我,将杜鹃瓶插之前,要先将入水的部分斜着剪出茬口,这样花枝就很容易吸收到充足的水分。阿梅还叮嘱我早点儿去付全款,争取赶上节庆大惠购,能打个折上折。
我明知自己终究是某个商业圈套里的一只羊,却还是心甘情愿地养育着这瓶杜鹃。一天又一天,杜鹃细细黑黑的枝条柔软起来,原本焦干的叶片舒展开来,黑米粒一样的花骨朵努着劲儿,终于绽开了一线胭脂红。一股温馨在心底舒展开来,让我对生活中的种种苟且暂时失忆。
(摘自《散文百家》2017年第10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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