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色幻想曲
◎ 沙爽
种在园子里的那棵“蓝色幻想曲”据说是“很能开”的。眼见得它的花一朵接着一朵,已经开了将近一个月,还没有罢休的意思。
据我观察,这些花的时间表大致是这样:第一天含苞,第二天怒放,第三天花瓣软塌呈现败象,第四天花残枯槁。进程未免太快,因此我不喜欢它。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赞美昙花,他们真的见过昙花吗?这世间罕见的植物,偶然又偶然的绽放,宛如古人惊鸿一瞥的“天外飞仙”。
我看过昙花盛开的视频。昙花层层叠叠的细长花瓣,每一瓣都有一个锐利的尖端,像千万只箭镞,从谁深谙世故的心里刷刷地射出来,在空气中战栗,却找不到往生的路径和地址。
如果昙花一现值得盛赞,那么蜉蝣的生命不也是一场短暂的狂欢?若说累积一生的激情怒放于一瞬,当此殊荣的不是还有在黑暗中苦修多年的幼蝉?
据说,昙花只在深夜里盛开。就好像积聚起暗夜的光线,它用身体折射出明亮的星辰。
而那些在漫长的一生中偶然种下昙花的人,是不是也怀着一颗孤绝的心?
我曾经试着养过两盆紫薇。“谁言花无百日红,紫薇常放半年花”,俗言浅陋,却透出一股悖谬中的得意。而我当时也并没有想过,植物开花如同人类生殖,最是消耗精血和元气——如此有限的盆土,如何吐得出源源不绝的养分?
后来,我开始只养些观叶植物,龟背竹、幸福树、散尾葵,诸如此类。无论冬夏,它们都是绿的。每一片刚刚长出的叶子,从新绿、翠绿到碧绿,都像极了前一片叶子的复制版本。
那时候我还在写诗,而绿植们则一片一片地打理着它们的叶子。
所谓老成,大抵就是过着表面上一模一样的日子,却总能翻找到活下去的新意和理由吧。
在北方这座忽冷忽热的小城里,这些不开花的树为我制造了四季如春的幻觉。而在生命中的某些时刻,这样的安稳是多么重要啊!
(摘自《拈花》中国言实出版社 图/Rache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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