柜子里的作业本
■ 林肖肖
我盯着桌上的作文本发呆。
那是刚从柜子里搜罗出的一叠作文本,里面写的多半是小学老师布置的寒暑假作文。由于时间久远,本子有些泛黄,封面也微微起皱。
不过我还是怀着惦念的心情,翻开了第一页。标题是非常醒目的“抢书大战”四个字——哦,我记起来了。
文章写的是我和我亲爱的表姐为了抢夺一本小说而引发的一场激烈的“战争”。
结果毫无疑问,赢的一定是她——运用各种“武力手段”强行夺过小说的女汉子。
于是我就这样毫无悬念地想到了她,想到了和她在一起的曾经。
去年的她,也和校园里的其他人一样,在试卷和题海里焦头烂额,想要挤进我们县里唯一的重点中学。为了有更多机会,她也十分应景地在市区的各个重点学校里穿梭——除了考试还是考试。在紧张的中考结束后,她便优哉游哉地享受起生活,兴致勃勃地在空间里晒出一张张美食和风景照。这样堪比神仙的日子,深深地刺激了还在作业堆里奋斗的我,于是我一度扬言要和她“同归于尽”。
最终,她放弃了外地的学校,选择了本地的重点中学。当暑假过完四分之三的时候,她提前离开了家,开始参加学校的军训。
自此之后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就变得很少,仅有的几次交集也大多只是匆匆一瞥或擦肩而过。等她军训结束,我看着被晒黑的她很没良心地笑了很久,结果她满不在乎地摸了摸我的头说:“等你长到和我一样高时再嘲笑我也不迟。”
我还能记起数年前在她家留宿的夜晚。夜很安静,晚风中隐约传来几声秋虫的低鸣。我们小声地讲话、聊天,或是拧亮台灯翻看杂志。而后又抱着被子闷头躲到柜子里,叽叽喳喳地讲鬼故事,最后谁也没有睡着。
记得某个月黑风高的夜晚,突然下起了瓢泼大雨,我们都没有带雨伞,只好头顶着不知道从哪个旮旯里捡来的塑料和泡沫,不顾一切地在街上狂奔。
记得她热爱美食,平常总是兴致勃勃地在厨房里捣鼓一些新菜品,如拔丝土豆、挂霜爆米花。当我只会拿着笔写写画画的时候,她已经学会独当一面地站在厨房里,麻利地切菜,动作娴熟地炒出一盘盘美味佳肴。
记得很久之前,我和表姐一起去登山。她背着吊床和大水杯健步如飞,而我,拎着几本小说和零食一路鬼哭狼嚎。我们终于一起登上了山顶——整个城市尽收眼底,山下所有的一切仿佛都缩小了无数倍,但我们还是看得到川流不息的车辆和行人。表姐指着某个方向兴奋地说着这是哪哪哪、那是哪哪哪。那时候我们看见了还未规划完整的城市,满眼都是希冀。
我们都在忙碌,为自己光辉灿烂的未来奋斗着,难得见上一面。但正是因为这样的忙碌和分开,才让我们在拿起电话听到彼此声音的一瞬间,有一种久别重逢的欣喜。
我们的城市终于下起了雪,这场雪并没有“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般的荡气回肠,它是在白天出现的。当时我们正埋头写作业,不知是谁偶然抬头看见了纷纷扬扬的雪花,然后便响起无数兴奋的声音:“下雪啦,下雪啦!”
那场雪只持续了几个小时。但漫天飘舞的白色精灵让我想起了表姐,想起了我们一起度过的某个寒假。那天,趁大人们在屋里聊天的时候,表姐带着我偷偷地登上了楼顶天台,当时映入眼帘的是一大片晶莹的雪,犹如一床厚厚的棉被盖在地上。表姐兴致勃勃地挖起一大堆雪,将它们堆成小雪人。
被大人发现后,我们赶紧逃了下来,留下那个有些丑陋的雪人。它静静地站立在天台的一角,没有围巾,也没有胡萝卜做的红鼻子,只有我们用小石子笨拙地镶嵌上去的眼睛和纽扣。我不知道它是什么时候化作一滩雪水,然后蒸发掉的。
所有这些往事,不知表姐是否还记得?
不知道下一次见面的时候,我们是不是还会重复那些幼稚的游戏;是不是还会像儿时一样,肆无忌惮地大笑、吵闹,惹来长辈的一顿数落;是不是还会自作主张地打开煤气,做一些自以为很拿手的饭菜。
我等着。
(王世全 摘自《中学生天地A版 》2017年第3期 图/千图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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