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在隧道里
◎ 袁田
培训中心的常驻工作人员塔尔纳女士向我们同一批次到达的学员介绍中心的布局和几种基本的静心方式。
一对伊朗夫妇、一群旁遮普的印度男人和我随塔尔纳上了一栋小楼。我们先由跳舞开始破冰。音乐响起,大家开始轻轻摇摆,都略有拘谨。
跳了一会儿,塔尔纳开始放伊朗音乐,然后让伊朗夫妇在中间带领大家跳。这对夫妇中的妻子在伊朗是一名演员,她十分美丽,妆容也很娇俏。她跳着婀娜多姿的伊朗舞蹈,丈夫则在旁边摆出各种各样威武的Pose,我们便有样学样。
然后塔尔纳突然放起了旁遮普音乐,那是非常欢快的印度乐。旁遮普是印度的一个邦,印度人开玩笑时喜欢说:“你是旁遮普来的吧?”意思是“你是个热烈且疯狂的人”。在场的十几个旁遮普男人都放开了,他们随着鼓点同手同脚地跳舞,动作很好笑,又很有感染力,全场的气氛一下热闹起来……
我跳得正欢,塔尔纳给我使了个眼色,开始放中国民歌,于是轮到我在中间又是翘兰花指,又是甩水袖,大家都懵了……
“这种不同民族、不同国家的舞蹈串烧是为了打破大家的制约。”塔尔纳说,“我们看到伊朗舞蹈中女性的动作非常妩媚,有很多肩部和手指的动作,可是男人是不能这样跳的。在伊朗,我们的这位女演员其实没有办法露脸,包括在荧幕上的表演都是在头巾下完成的……”
我偷偷瞄她,怪不得她在中心还浓妆艳抹,原来是没有什么机会化妆。
“至于我们印度人,世界上应该没有哪个国家像我们这么爱跳舞了,你看小伙子们听到音乐跳得多么带劲!中国人呢?中国人平时跳舞的时候是怎么动的?” 塔尔纳突然看向我。
我一怔,脱口而出:“我们不动。”
大家爆笑。塔尔纳也笑了:“那你们如何表达爱意呢?”
“我们会唱情歌。中国有很多流行歌手,我们会去卡拉OK里唱他们的歌。有人写诗,有人写文章,我们用很多方式歌颂爱情,可是我们不怎么跳舞。”我解释说。
“这是很可惜的一件事,因为用身体交流是人类最本能的方式。我们来到这里,就是为了打破所有的制约,忘记自己的国籍,忘记文化赋予自己的种种限制,回到最原始的自己,回到没有任何束缚的状态。”
后来我们参加过另一次培训,不同国籍的人一起体验打招呼的方式:印度人会通过触脚礼表达对长辈的尊敬,可真要有人来摸我的脚,我就头皮发麻;日本人会不停地鞠躬,简直没完没了;西班牙人有左右面颊亲吻礼,可是我看着一个完全没有好感的人根本下不了嘴;轮到中国人时……我们在商务礼仪中会握手,可是日常生活中连“你好”都很少说。我们不拥抱,不触碰对方,这在外国人看来也是不可想象的。
或许我们这一辈子都没有想过,我们身上有Conditioning这件事,它无形中为生活设下种种界限。世界无穷大,可是我们生活在一个狭窄的隧道里,并且越来越窄,因为随着年龄的增长,你会越来越多地告诉自己有更多的事情不能做。自由不是外界赋予的,自由是自己打破自己设下的制约。
(摘自《印度,去十次都不够》江苏人民出版社 图/刘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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