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掉国旗
◎毛丹青
日本有个县叫和歌山,那边有一个出名的观光景点叫白滨海岸,其实当地的名声不是靠海,而是靠盛产的酸梅。
游客们搭乘观光车往海岸走,途中必定会在路边的酸梅老铺停下休息。这时,头顶鸭嘴帽、双手戴着白手套的日本老司机会满脸堆笑,对每一位下车的游客深深鞠躬:“谢谢各位今天光临我们的酸梅老铺,这里有各式各样的酸梅,有袋子装的,瓶子装的,罐子装的,还有大桶装的,各位可尽情选购。往店铺里面走,各位还可以亲眼看见酸梅的制作过程。噢,对了,别忘了往老铺的后山看呀,那是一片多么美丽的梅林啊。”真不知酸梅老铺该给这个老司机多少拉客的酬劳,他可真够卖劲儿。
其余的日本游客纷纷走向酸梅老铺。我生来就怕酸,尤其面对这家老铺,即便没进店门,那股强烈的酸味已经扑鼻而至。也许是我对酸梅过于敏感,弄得其他日本游客都看我,他们心里一定在说:这家伙,这么好的酸梅,你躲起来干嘛?
日本人喜欢吃酸梅,最家常的吃法就是在一碗白米饭上放一粒酸梅,而且必须放在白米饭堆出来的尖子上。那粉粉的酸梅在热米饭的蒸腾下开始泛红,然后日本人便张开嘴,把热米饭一筷子一口往嘴里送。
一路上,我想到了许多日本人吃饭时的上述情景,也奇怪自己已经在日本住了这么多年,可还是没能习惯他们最基本的吃法。
到了白滨海岸,老司机带着我们这些游客到了一家漂亮的餐厅,不用说,吃过几道小碟菜和生鱼片以后,店员们端上来的还是那个酸梅饭。
餐桌上,坐在我旁边的是老司机,他看我面对酸梅饭发呆,忽然对我说:“你看,这酸梅都红了,多么像红色的圆啊,在白白的米饭上像不像白日和太阳?它不跟日本的国旗一样吗?”
听他冷不丁地这么一说,我也一愣,再次目视酸梅饭。这时老司机接着说:“我们就要把国旗吃掉了。”说完,他高声笑起来,旁边的人也跟着笑了。
不知为什么,我跟他们一起笑了,一直笑到最后,而且我的笑声比他们谁的都大,比他们谁的都高!
(摘自《狂走日本》上海文化出版社 图/亓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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