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合连

　　骗了他半辈子

　　◎傅合连

　　有了妻室和儿女后，我的父亲已经非常苍老。回老家时，我时常见他默不作声地坐在院坝晒太阳。有一天，见父亲心情不错，我便说：“爸，我们去黔灵山玩玩吧。”起初，父亲有些诧异，接着兴奋得不得了。细想起来，我已经很久没有陪父亲爬山了。

　　黔灵山的九曲十八弯对父亲来说实在是久违了。我本打算搀着父亲慢慢上山，可看见那条刚刚开通不久的空中索道时，我有了陪父亲坐一回索道的念头。怕父亲舍不得钱，我对他说：“爸，票不算贵，才一元钱一张。”父亲欣然接受了。当我们在空中滑行的那一瞬，我看见父亲摆着头，喃喃地道出一个字：“值。”这竟然是我与父亲最后一次爬山了。

　　之后，父亲病倒了，在他82岁的那一年。这一回，父亲相当固执，无论如何都不去住院。实在没法，我只好把医生请到家里来。父亲不能吃东西了，一吃就吐，每天只能喝一点润喉的白开水。于是，我用极贵的大米熬出米汤来，再用鲜嫩的白菜煮出黄绿色的汁水，然后与米汤合二为一，加上少许盐，盛进一个带有刻度的药瓶里，最后插上吸管，相当严肃地对父亲说：“爸，这是世上最好的汤药，一定要服用！记住，口干时服用，一回只能吸上两个刻度的量……”父亲微微点点头，示意记住了。还好他喝了不吐，我慢慢加大米汤的浓度，直到变成稀饭，这下父亲有救了。

　　但我最终还是没能留住父亲。在病后第13天的下午，父亲走了，走得很平静、很安详，他枯瘦如柴的手上依旧捏着那瓶世上最好的汤药……

　　（摘自《幸福家庭》2016年第8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