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说的爱
◎蔡颖卿
爸爸星期二早上七点要进手术室。他头上戴着一顶粉红色的手术帽。假牙拔掉之后,上排与下排牙齿都只各剩两颗,四颗牙因为在上下各据一方,所以维持了某种奇妙的平衡,笑起来很可爱!
爸爸从不讳言他要活到100岁的心愿,因为打破自己母亲的长寿记录,才能证明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我的奶奶96岁过世,她走了之后我们才发现,十几年来她应该服用的糖尿病用药全被她藏了起来。奶奶完全无视医学的帮助,也没有任何养生之道。如果以健康管理来说,她的生活方式应该算是非常任性的吧!但在这个世界上,也许很少有人像奶奶那样真正单纯和快乐,这算是她的养生妙方了。
爸爸已经84岁了,他似乎完全承袭了奶奶的精神遗产,从不抱怨身体有病痛,对活着这件事充满喜悦,而且珍惜。
隔天早上,我们一起送爸爸进手术室之前,妈妈提醒护士说:“我老公耳朵不好,如果有什么事请大声地说。”爸爸当时很不以为然:“没有这回事,我的耳朵只是不适应我太太的音频。你的声音很好听,我听得很清楚。”
这句话把本来看起来很担心的妈妈都逗笑了,她开玩笑地说:“我原本打算跟你说‘我爱你’的。好了,现在不说了。”
爸爸轻轻地挥挥手,说:“不用说,我心领了。”
爸爸下午一点半出手术室前,妈妈、哥哥和我都在手术室外等待,在我们三人弥漫着回忆的谈话之间,我想起了更多关于爸爸的“不用说”的爱。
(摘自《用细节把日子过成诗》北京时代华文书局 图/豆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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