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麻将难忘
◎马家辉
好久没打牌了。年轻时哪天不打牌便浑身不自在,就像梁启超所说:“唯有读书能令我忘记麻将,也唯有麻将能令我忘记读书。”两大娱乐相生相克,像太极图里的黑白阴阳。
长大后,打牌的次数跟年龄的增长成反比。十年前,我结交了一群比我年轻十多岁的朋友,我们每个月都会找个周末打一场麻将。后来,这群朋友相继成家立室和生儿育女,忙着工作也忙着带孩子,我们难得见面。于是我也绝迹方城,除了在大年初一的聚会上玩一把。那不是赌,而是“孝心”。为了陪伴老人家,姐姐、妹妹和舅舅一起来。在麻将桌上闲话家常其实比大吃大喝更健康。
父亲七十多岁了,行动不太灵活,但坐在麻将桌旁时双手异常敏捷,洗牌、叠牌、摸牌、叫碰、叫吃皆反应机灵。看到他这样,子女们便放心了。有一回,他摸了一只麻将牌,握在手里半晌没动静,双眼不眨,嘴巴不动,面无表情,把我们吓了一跳,还以为他突然中风了。父亲有一边打牌一边喝白兰地的习惯,数十年如一日,经常喝得满脸通红,一旦情绪激动谁都保证不了不会出事。那一回,他静止十秒后把手里的牌高高举起再重重放下,啪的一声沉沉地击打到麻将桌上,如鞭炮鸣响,然后高声喊道:“自摸!”
好家伙!我们把父亲的麻将牌翻开,是单叫一筒,清一色,自摸!子女们输了,却高兴得拍起手来,齐声大笑。那记响亮的麻将牌声便是最感动的炮声,记录了一家人的欢乐时光。
(摘自《大叔》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 图/海洛创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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