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看着一个人
◎ 樊小纯
吃午饭时,母亲说她昨天卸妆的时候用了某种洗澡用的海绵,原以为挺柔软的,但用在脸上却觉得疼。她说着说着突然哭了起来,说外婆在瘫痪并丧失语言能力以后,阿姨和她是用这种海绵帮外婆擦洗全身的。她说外婆就算疼,也说不出来啊。餐厅里零零散散坐了些人,母亲坐在那里,把脸埋下,肩膀颤抖着。
我如同被她的话打了一下,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像个木头一样不敢看她,只能看向餐厅的另一边。我说:“妈,别哭了。”我身上女性的一面不见了,觉得自己像个青春期里不知怎么表达情感的男孩。
这些天,有机会我会和母亲一起走路去游泳,走路时我喜欢把手臂绕在她的肩膀上。她怕热,老要把我推开。搭着母亲的时候,我觉得她的肩膀比以往低了一点,她大概缩了一到两厘米吧。在我成年之后,我总想让她多感受一些物理上的亲密。今天回家的路上,我摸了摸她的脸,亲了几下。
外婆是今年过世的。我坐在沙发上看书,看到母亲在拂外婆相框上的灰。母亲的手停一下,摸一下,我的目光在她的后背也摸了一下。就这样,我看着她,她看着外婆。
(摘自《不必交谈的时刻》重庆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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