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是同学
◎ 蔡 澜
七年前,在很好的机缘之下,我拜会了书法家和篆刻家冯康候先生。
“老师不一定会收你。”为我引荐的刘先生说,“一切看缘分吧。” 我点点头。
于是,我们两人爬上北角丽池一栋住宅的狭窄楼梯。
冯先生是位矮小、清瘦的老人,满脸安详。见到我,他直接问:“你学这些不合时宜的东西干什么?” “不干什么。”我坦诚地回答,“只是喜欢得要命。”
“那就够了。”冯先生微笑道。
接着,他老人家就叫我先写几个字,还叮嘱千万不要临帖:“写自己的字,写出自己的个性。”
“但是,”我抗议,“我连毛笔也不会拿呀。”
老师笑了出来:“毛笔只是一件工具,久不用了,你就会以为自己不会用。要是多接触,就像拿筷子那么简单。”
我只好硬着头皮写了几笔,冯老师看完我的字,说:“果然一塌糊涂,但好在不带俗气。”
从我的字,老师将我的个性略作了分析,简直比相命先生还要准。
“想学篆刻,一定要从书法着手。”老师说,“首先,刀要抓得纯熟,练习两三个月,包你得心应手。街边雕图章的师傅有许多人刀法比我还要强,但刀抓得好,只是一个泥水匠。篆刻最重要的是布白(指安排字的点画间架和布置字、行之间空白关系),精于书法,你就是一个绘画蓝图的建筑师。”
见我一脸崇拜,老师继续说:“你的字近黄山谷(黄庭坚)。经过基本的抓笔训练后,你可以多临他的字。我小时候也临过黄山谷,但学得很杂,什么好的碑帖都临,碑帖就是我的老师。你现在就临黄山谷吧,因为你们的字型相近,这是一条捷径。我向我的老师学习,你也向你的老师学习,所以,我不是你的老师,你也不是我的学生,我们是同学。”
(摘自《江湖老友》广东人民出版社 图/廖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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