栽几株野兰花
◎ 林晚啼
在万华龙山寺附近,我看到几位山地青年在卖兰花。
他们的兰花不像一般花市种在花盆里的兰花那么娇贵,而是随意用干草捆扎,一束束躺在地上。有位青年告诉我这是他们昨日在东部的山谷中采来的兰花,其中有许多是冒着生命危险采自断崖与石壁。
“虽然来之不易,但价钱还是很便宜的啦!”青年说。
“可是这些从山里采来的兰花要怎么种呢?”我看到地上的兰花有些干枯,忍不住问道。
“没关系啦,随便找个花盆种都会活。我们在山里随便拿个汽水瓶种都能活呢!”旁边一位眼睛黑白分明的青年插嘴道。
“没错,山上的兰花长在深谷里、大石边、巨树上,随便长随便活呢!”之前说话的青年说。山地人说国语的声调轻扬,真是好听,尤其是说“随便”的时候。
我买了一束兰花回来,一共有五株。不管三七二十一,我把它种在阳台上的空盆里,奇迹般的它们真的活过来了。
这使我思考到一些之前从未想过的问题。我一直以为兰花天生娇贵,它要用特别的盆子,要小心翼翼地照顾才能成活,而且它的价钱十分昂贵,因此平常人家种盆栽时很少想到要养兰花。现在我才知道,兰花原来是深山中生长的花草,心中反倒有一些怅然,我们对兰花的娇贵的认知何尝不是一种对知识的执著呢?
再想想,我又有些释然了。
看着自己种植的野生兰花,我想起了非常喜爱的书画家郑板桥。郑板桥以画兰、竹驰名。有一次他看见自己种在盆中的兰花长得很憔悴,就打破花盆,把兰花种在太湖石边。第二年兰花“发箭数十挺”,长得十分茂盛,花开得比从前更多,香味比往昔更浓厚,他不禁题诗道:
兰花本是山中草,
还向山中种此花。
尘世纷纷植盆盎,
不如留与伴烟霞。
直到种了野生兰花,我才稍稍体会到郑板桥写此诗的心情——希望回到自己的家乡与烟霞为伴。郑板桥留下了许多兰花的画作,他画的兰花与一般画家所画不同,他常把兰花与荆棘画在一起,认为荆棘也很美。后来郑板桥终于回到家乡,像一株盆中的兰花回到山林,他晚年的书画为中国写下了光灿灿的一页。
(摘自《咸也好,淡也好》北京联合出版公司 图/Nipi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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