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园子
◎ 何多苓
我的园子很小,位于乡村,面对荷塘。正如瓦雷里所写的诗句:“多好的酬劳啊,经过了一番深思,我终于得以远眺神明的宁静!”
工作之余,我自认有权享受这样的“酬劳”。与此同时,我把自己的工作室称为“带工作室的花园”。
我的园子里有两棵大树,按照鲁迅的笔法来说,一棵是榆树,另一棵也是榆树。多看绿色可以养眼,所以每当我画画画得眼花时就会走到树下抬头仰望树上浓密的树叶,想象自己是一只鸟,深知其间的秘密。
除了树,这个小园子里还有两百多种花草。每天工作之前,我都要沿着小径观察它们的变化。倘若发现了春天里的第一朵玫瑰,我就赶紧用手机拍下来作纪念。
我年轻时对花草毫无兴趣。我的母亲爱花,她在阳台上种了许多兰花,可我视若无睹。现在我看见花就会兴奋,也许是因为我老了。而另一个原因正如苏东坡所云:“江山风月本无常主,闲者便是主人。”现在我是园子的主人,所以才会有这样的兴致。
在我的工作室里,北向的落地窗全部朝花园打开。几天之间花开花落,几月之间植物荣枯,几年之间树已长大。也许在许多年以后,两棵榆树终将靠拢以致遮蔽整个天空,阳光不再洒下,喜阴的草儿将占据所有的地盘,园中的最强者将在争夺最后能源的战争中脱颖而出。
而我就是这个园子变迁的见证人。感恩吧!
(摘自《一朵深渊色》中信出版社 图/ Zcoo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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