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你始得安息 而我终于释放
那个有着漂亮卷发明亮瞳仁苍白面色流利乖巧得背诵着拉丁圣经的干净男孩陨落了哪片国土哪个天堂。
那个胸腔汹涌着拿破仑的血液手腕跳跃着拿破仑的脉搏的传奇少年殉葬了哪片时光哪个年代。
那个走在人世最狭长黑暗的道路依旧不肯低下高贵头颅弯下倔强双膝的刚练男人回归哪个星球哪处蓬莱。
晨曦尚未降临人间,而他已闭上永恒的双目。于是所有青草柔软的幼苗,所有点滴到天明的梧桐雨,所有湿湿漾漾的屋瓦,所有纷飞了几个世纪的花絮,所有纯白安静的悲伤牧童,所有穿越轮回的青铜玫瑰,所有升起的风马垒起的玛尼堆,都在那一瞬,和成群结队着送葬的候鸟一起,张开双臂扑向盛大的死亡,弥漫了满天满地不着痕迹的悲恸,祭奠他用生命殷红的图腾。
是多少年过去了。他还是那个瘦弱单薄的孩子,蜷缩在树上枝叶最浓密的地方看一本最爱的书。托着腮歪着脑袋认真得听老军医讲令人发指的手术漫长坚韧的军旅。那个叫做拿破仑的英雄就这样以无可阻挡的锋锐姿态在他的生命之初打下永恒的封印,他将用他整整的一生用他整个高贵骄傲的灵魂,去完成一个未完的传说。
是多少年过去了。他还是那个害羞谨慎的少年,穿素黑的道服做谦卑的神甫,不反叛不顶撞不让自己的心声寂寞得说出来又寂寞得消散,敬职敬业教孩子拉丁文德圣经,太过寻常。而骨髓里却弥漫着强烈英雄主义色彩的旋律,昂扬了征服一切的斗志,利用各种办法接触心爱的书籍接触狂热崇拜的英雄。他一步步向那个深渊逼近看不见灰飞烟灭看不见分崩离析,他高唱着战歌无比豪迈得走着,笃定并且从容。没有高贵的出身没有待继承的爵位,只是作为一个被聘请去教孩子拉丁文的家庭教师,他用这样卑微的身份走向灯红酒绿的繁华走向金碧辉煌的奢靡走向命运早就安排好的位置,续惊天动地的后无来者的残曲,饮豪情万丈苦涩凄凉的薄酒。
他终究还是遇见她,她的如花笑靥,她的似水容颜,善良,温婉,单纯,女儿香,他怦然心动。她终究还是遇见他,他的神采熠熠,他的点点星光,坚韧,不屈,无畏,男儿梦,她难以自持。他们的爱情如此荒谬如此反叛如此罪该万死,而他们的激情何等澎湃何等滂沱何等难以抑制。他们在彼此的生命烙下那样深重那样鲜艳的朱砂痣,昭示那样深沉的不幸与大幸。
又是多少年过去了。他还是那个风度翩翩的中校,整军装,配绶带,无可挑剔;跨骏马,转神枪,世人钦羡。他曾经离他要的幸福那样近那样近,是命运捉弄抑或神明嫉妒,他还没来得及为他的神坛添砖添瓦,他还没来得及复辟他的王国他的城堡,他看见她违心的信件看见世上最深刻的黑暗,他拔出修罗的利器点燃丧失理智的火焰,他的布施和他的噩耗一起抵至故人的门前,他和他的英雄一样安之若素得等待终结。
他年轻的生命终结在那样匆忙的日子。
他带着使命来到人间,没有完成,却未曾辱没。
某个寂静的清晨,大雪从无数灵魂中飘落,颂歌环绕着所有的路人,整个世界充满你若即若离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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