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里得舅舅
◎ 玛雅契兰
我的福里得舅舅是个人物。好几年前,我在纽约无家可归时,福里得舅舅在中央公园附近的小房子是我的避难所。
见到福里得舅舅的那天,曼哈顿的天气奇热无比。舅舅穿了一件夏威夷的大花衬衫,踩着一双大拖鞋,大秃脑门上冒着汗珠,一副大眼镜吊在鼻梁中间,让人忍不住总想帮他往上推推。见我在玩电脑,他说:“我家里有19台老式苹果电脑呢!”他神气得像个攒够了买花玻璃珠子的钱而急着向人炫耀的孩子。
第二天早晨起床,舅舅给我准备好了早餐和咖啡,他的屋里只能摆下一个摇摇晃晃的小折叠茶几,那是他的御座,可现在归我了。他把刀叉摆得整整齐齐,还有亚麻布餐巾。“这是我的小公主的早餐。”他恭恭敬敬地宣布。那份早餐让我吃得直想掉眼泪。
从此以后,早晨是我一天中最快乐的时间。
舅舅有时候也喝点儿小酒,他说这是为了“steady his nerves(稳定他的神经)”。舅舅的生日到了,我想给他做顿好吃的,可最后商量了半天,我们还是决定出去吃辣菜。在最热的天气里要以毒攻毒,以辣制热。
舅舅要尝尝中国最辣的菜,我找了一家曼哈顿最地道的川菜馆,为他点了水煮牛肉和夫妻肺片,然后自己也要了两份辣菜。虽然我喜欢吃辣,可我是最不能吃辣的人,吃了以后不仅上火,还会嘴角起泡。
不一会儿我就满脸通红,舅舅的样子更可爱。他呼哧呼哧的,满脸都是汗,这可把跑堂的伙计吓坏了,人家还以为他心脏病发作。回到家,朋友打电话来给他拜寿,他高兴得眉飞色舞,逢人就说他有个孝顺的小侄女,过生日时还请他下馆子。
舅舅有个侄儿是搞摇滚的,平时会写些滑稽幽默的歌曲。在下城的一个小酒馆里,他每周四晚上会去演出,舅舅便带我去玩。
那是个愉快的晚上,小伙子留着跟耶稣一样的长发,跟他在一起的还有个鼓手和弹键盘的。年轻人聚在一起,加上大家都热衷艺术,我当时也写些歌词,自然与他们非常投缘。我们聊得正起劲,舅舅却生气了,我真没想到这老头子也会嫉妒。别人说老人要是着了魔,跟老房子着了火一样,信矣!
(摘自《傻心》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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