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日]吉井忍

　　外公的茄子

　　◎ [日]吉井忍

　　

　　日本有句老话：“秋茄子不给媳妇吃。”此话有两种讲法：一是秋天的茄子太美味了，做婆婆的舍不得给儿媳妇吃，有点欺负媳妇的意思；另一说是秋天的茄子多吃容易受寒，考虑到媳妇的健康 （其实是家族香火），还是不吃为好。不管是哪种解释，秋茄子的美味是没得说的。

　　茄子从夏天开始进入收获季，一段时间后产量会降低。大约八月中旬的样子，需要把植株拦腰截断。经过这般暴力的“治疗”，九月前会长出新芽，之后可以收获更有滋味的“秋茄子”。之所以美味，是因为这时候的茄子皮薄、子少、更结实。营养学家的研究也显示，秋茄子的氨基酸含量比夏天的要高得多。

　　不过对我来说，茄子仍算是夏天的蔬菜。小时候，每到暑假，父母便会把我送到外公外婆家住上几周。外公的业余爱好是种菜，后院大约一百平方米的空地被他开辟成了菜园。

　　夏日清晨，外公先在榻榻米上为祖先上香，之后就带着我去后院“觅食”。外公递来一把笨重的园艺剪，一边指点外孙女：“这个可以摘，那个还得等两天……”在夏日的阳光下，在寂静的菜园里，好像每棵蔬菜都有着强大的生命力：番茄的浓郁酸味，茄子艳丽的表皮，还有黄瓜具有攻击性的绿色毛刺。

　　我一收完蔬菜，就跑去外婆那里献宝。外婆总是一副吃惊的表情：“哦哟哟，这么大的茄子啊，看起来很好吃呢！”每回我都被夸得轻飘飘的，而真正的劳动者——外公却一言不发。他通常都是咳嗽几声，就去享受他的第二爱好——抽烟。

　　外婆的茄子料理比较固定：一是烤茄子，二是鴫烧。其实这两道菜肴的味道挺像，主要靠味噌调理：把茄子竖着剖开，炭烤后去皮，最后涂上一层酱，这就是烤茄子的做法；鴫烧是将茄子翻炒后，加入少许料酒和白糖，再用味噌调味。

　　小时候，我总是偏爱鴫烧，因为它的味道偏甜，但我很长时间一直不知道这道菜叫作鴫烧，就叫“味噌茄子”。每逢小学远足郊游，我总会请母亲做上一份外婆口味的鴫烧，美味又耐饥。

　　北京夏天的一个下午，我到菜市场去买菜，看到深蓝、肥大的茄子，我脑海里就闪现出外婆温柔的夸奖，还有寡言的外公身上那淡淡的烟味。于是，我便忍不住伸手跟阿姨要两个，回家重温“味噌茄子”。

　　（摘自《妇女生活》2015年第6期 图/ 千图网）